伟人体

伟人体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4日09:49 湖南在线-三湘都市报

谭伯牛　　道光十八年，左宗棠和湘潭举人欧阳兆熊结伴同行，赴京赶考。　　舟过洞庭，二人下船参拜湖神庙，上香行礼毕，看着浩浩汤汤的八百里洞庭，左宗棠文思大作，提笔写了一副对联：　　迢遥旅路三千，我原过客。管领重湖八百，君亦书生。　　这副对联气魄很大，文艺理论专家通常将之归类到“伟人体”。当然，倘若作者日后没有建立相应的事功，那就当作“伪体”，禁止进入文学史；或者，作者当时并没写下这么一些诗文，功成名就以后，再行补作（请枪手亦可），也能算作“伟人体”。三十多年后，左宗棠以“书生”领兵，远征西北，“管领”之地远迈“重湖八百”，成为历史上为数不多留下大名的“过客”之一，终于证明牛皮不是吹的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是，第二天，他又创作一篇“伟人体”，就有点蹊跷。他给老婆写信，称：“舟过洞庭，碰到一群悍匪，眼看就要舟毁人亡。千钧一发之际，自己挺身而出，谈笑却之”，很有诸葛孔明先生当日的风采。云云。　　欧阳兆熊恰在边上，瞄到这段故事，不禁大惑：二人同舟数日，一路上风平浪静，哪来的悍匪？但又不敢贸然置疑，故先向左家仆人打听。仆人一听，嘴角撇了撇说：　　“哪有什么悍匪！不过是我家相公发梦癫罢了。昨夜，旁人不慎扯动了他的被子，相公梦中惊醒，连呼捉贼。不但吵醒船上的客人，连同泊的几条船也被惊动。大家举火执仗，忙乎了半夜，可连一根贼毛都没摸到。不信？你仔细听听，直到今天，相公的声线还有些嘶哑呢。” 　　左仆证词适如西谚所说：仆人眼里无伟人。　　欧阳听罢，极为羞愧：自己睡得太死了，这么大动静竟然没知觉！愧极，故生恼：左宗棠连自己老婆都骗，太不像话了！恼羞交并，则成怒，遂当面质询左宗棠：你给老婆写家书也弄虚作假，太过分了吧！　　左公不愧是伟人，面对质询，绝无挖地洞或者尿遁的龌龊想法，他正色道：　　这算什么！我问你：楚霸王巨鹿之战、汉光武（刘秀）昆阳大捷，都号称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难道就全是真的？我看，不过是司马迁、班固这些文人会吹牛皮而已。推而广之，天下大事小事，不都是这个道理？我今天在家书里写了以少胜多、谈笑退敌，百年以后，大家不也就视如《史记》、《汉书》，信以为真了么？那时候，怎么还会有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切！言毕，二人大笑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