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锋

　　时光如梭，转眼间中秋节又到了。对于二十刚出头的明亮来说，屈指算来，今天将是他在单位度过的第五个中秋节了。

　　早上一起床，明亮没忘了例行公事地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妈，当又听到明亮说，“单位现在工作很忙，今天得值班，就不回家过节了。”她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即嘱咐了儿子一番，就挂断了电话。

　　明亮的工作是派出所的一名片警。自打二十岁那年警校毕业，他就一头扎入最基层，整天跟老百姓打交道，交朋友，光阴荏苒，不知不觉竟过了五个年头。慢慢地，他也就爱上了管区内的一草一木，更深爱着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自然，老百姓也忘不了这位热心好助、侠义心肠的年轻民警。

　　这五年来，明亮可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平时几乎不回家，逢年过节也难得回去。其中不免有好心的大伯大娘问他：“娃啊，怎就没看到你回过家呢，难道你就不想爹娘和亲人吗？”每当这时，明亮总是咧嘴一笑，故作洒脱地说道：“派出所就是我的家，辖区就是我的家，各位父老乡亲就是我的亲人啦！”听他这么一讲，大家除叹叹气，也就无话可说了。时间一久，此事也就无人再提起了。

　　明亮是个文学迷，他崇拜新文化运动时期的文化大师，酷爱他们的作品和思想。“提倡民主和科学，争取个人独立和解放。”——这，曾经震撼了一个世纪，足足影响了几代国人，如今亦深深地浸透了明亮的心灵。时间、知识、经历，使明亮对历史和现实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明亮在家里是独生子，但他认为自己过得不很幸福。父母都是一介平民，所以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有所出息。父亲对他要求极严，近乎苛刻；母亲是个传统妇女，做事唯唯诺诺，唯父亲命令是从。在这样的家庭里，明亮的一切都由父母设计好了。在人生道路上，依照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明亮本想做一名作家或诗人，但父母却偏把他“培养”成了一名“说官不是官、说兵不是兵”的警察。明亮长这么大，却始终认为幸福二字只是存在于电视画面中，与自己毫不相干。对于家庭，对于父母，他竟无半点亲切感。

　　明亮不爱家，自然也就不会想着回去。这其中，固然有它对传统家庭的痛斥在内，且这种感情随年龄和知识的增长亦加强烈；但也不能排斥他与父母怄气的成分在里。正由于此，他也乐得不回去，脱离了父母的约束，那才是一片完全属于他个人的空间。

　　就像今天的中秋节，同事们都回去了，家家户户也都忙着过节，平时热闹的派出所也难得有闲暇的清闲。在明亮看来，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地一个人清静清静。

　　到了晚上，明亮早早地吃完了饭，冲了个凉水澡，然后端了把椅子，泡了杯热茶，一个人静静地端坐在院子里，沐浴在月光下，一边品着上好的铁观音，一边欣赏着今晚那特具意味的明月。在明亮的记忆里，还真没有见过像今晚这么明亮的月光！他突然联想起自己的名字，莫非它与这月光会有啥瓜葛，想到这，不知怎地，他心中擦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忐忑。

　　“铃铃．．．．．．”，一股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明亮从若有所思中恍惚出来。他健步跑到电话旁边，抓起话筒大声说道：“我是值班民警明亮，．．．．．．”

　　“是明亮啊，”一声久违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我是你爸。你看，今晚的月光多亮啊！你妈说，你出生的时候，月光就像今晚这么亮，所以给你取名叫明亮。睹景思人，我和你妈都很想你。她叫我打个电话给你，我说不用，孩子现在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别去打搅他了；她偏不依，非得叫我打这电话。．．．．．．”

　　明亮没有言语，泪水早已湿透了双眼，他默默地挂上了电话，又重回到这洁白如雪的月光之中。

　　面对这虔诚、素雅的月光，良久，明亮突然有了另一番感悟：明年中秋，我一定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