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新歌(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10日00:25 大江网-江西日报

伍绍光老师在校园里

　　浩瀚的赣江经古城吉安滔滔而去，大浪淘沙，在江心形成了一座梭状的岛屿，名叫白鹭洲。岛上茂林修竹杨柳如烟，因有白鹭群栖而得名。洲上绿阴浓掩映处，有座古老的学府：白鹭洲中学。它的前身是宋代赫赫有名的白鹭洲书院，1903年改制为中学，至今已有七百六十余年，是中国在原址上连续办学历史最长的学校之一。

　　为了采访被誉为“师神”的数学高级教师伍绍光，我来到白鹭洲中学。走过与市区连接的鹭洲大桥，一进校门，“崇尚气节，建功立业”的校训扑入眼帘，令我感受到了千年名校的清高与肃穆。

　　在办公室里，校长王跃平给我报出了一连串数字：1995年，伍绍光任教的3个班高考数学平均成绩达113．72分，超出省平均分近20分。他任班主任的高三（4）班，有2人获得“省级三好学生”殊荣；32人考取本科院校；7人保送到北京大学等名牌大学。

　　去年，伍绍光同样担任了高三（4）班班主任，班上有2人被清华大学录取（含一名保送）；有15人考入中国科技大学、北京理工大学等重点大学。

　　由伍绍光辅导的全国高中数学竞赛参赛队，战果更是辉煌，几年来“奥数”获奖的学生达68名。成绩最为骄人的是1995届，共有25人获奖，其中全国一等奖8人，二等奖7人，三等奖10人，夺得全省团体总分第一名。2002届，“奥数”赛场又捷报频传：有12名同学获奖，其中全国一等奖1人；全国二等奖3人……

　　数字是枯燥的，但数字是硬道理。数字的后面，是一位人民教师的才华、心血与汗水，是教师对学生火热的激情与奉献。

　　我来到校园一隅的教师宿舍，伍老师的家就在一幢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楼房里。

　　伍绍光老师五十出头，个头墩实，肤色黝黑。刚下课回家的伍老师见到笔者，有些局促，他搓搓手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大老远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请我在厅堂的旧沙发上坐下来。

　　没想到一位名师的家如此简陋，两间小卧室，一间兼会客与用餐的小厅堂，一间小小的厨房，没有卫生间，总共40平方米。室内没有装修，卧室里是老式的木架子床，铺着木板与草席。除了一台冰箱一台小电视机，没看见别的家用电器。

　　事迹材料是伍绍光的光环，但我关心的是光环后面有血有肉的人。我很想听听他的儿子和妻子对为父为夫的伍老师有何评价。很遗憾，儿子考入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现正在重庆学习；妻子因患类风湿病在北京治疗。

　　说起儿子，伍绍光的眼里流露出温柔的舐犊之情。他说儿子是个聪明、善良、单纯的男孩，小学到初中，由于自己忙于工作和教学，很少过问他的学业，儿子中考分数离重点线差50多分。孩子懂事，不怨父亲，做父亲的却深感内疚，后来，伍老师百忙之中抽空辅导，儿子于2002年考入军校重点大学，伍老师心里的歉疚才化为欣慰。

　　妻子原是吉安市规划处的干部，能干贤惠，人也漂亮。十二年前，不幸罹患类风湿关节炎，七年前，瘫痪在床。病魔把妻子折磨得四肢变形，经常是疼痛难忍，彻夜不眠。妻子的身心均需要亲人的悉心呵护，伍绍光在繁重的教学之余，责无旁贷地充当了护理员。求医问药，买菜做饭，洗衣浆裳，端屎倒尿……一天深夜，妻子腹泻，劳累了一天的伍老师睡着了，没听见妻子的呼唤，结果妻子忍不住失禁，床上、地下一大片粪便。那天夜里，这位坚强的汉子第一次哭了。

　　说到这里，伍老师把脸转向一旁，我瞥见了他眼中的泪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默默地站了起来，走进伍老师的卧室兼工作室。小小的房间很干净，除了一张床，便是书橱和一张大书桌，书橱和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书和刊物，尽是高中数学教学资料。一沓稿纸摊在桌面上，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演算。二十年前，伍绍光因教学成绩突出，从新干县三湖高中调入白鹭洲中学，这之后，他更加勤勉，他知道只有拿出教学成果，才能不辜负领导的重望，赢得学生的尊重和家长的信任。他学习教育学、心理学和教学法，每年自费订了《中学数学教学》、《数学通讯》、《中学数学》等18种杂志，近年来他所购买的工具书就有400余册，撰写心得笔记100多万字，备课教案累计70余本。他常常沉醉于奇妙的数学世界里不能自拔，妻子笑骂他是呆子。

　　我问伍老师：“你的教学和科研任务这么重，还有班主任工作和家务，哪来那么多时间？”“把人家用在喝酒喝茶聊天打牌搓麻将逛街看电视的时间都用上呗。”

　　“你晚上几点睡觉？”“每天都在十二点以后。”“有业余爱好吗？”“年轻时喜欢打打篮球、乒乓球，现在没空打了。为了锻炼身体，每天晚饭后在校园里散步一小时。”

　　“不遗憾吗？”“遗憾的是时间不够用啊！我很想把教学笔记整理出来，撰写教案与论文，这对自己也是个总结，可现在还顾不上。”

　　“听说你的胃不大好。”我翻了翻事迹材料。“是有点病，现在好多了。”伍老师轻描淡写地说。

　　何止是有点病！多年的废寝忘食使伍老师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医生动员他手术。但当时他正辅导1995届参加全国高中数学竞赛的学生，没有听从医生的劝告。他一边服药一边坚持辅导，有一天上课时，胃部剧烈疼痛，医生诊断为胃出血。我问他：“你不觉得苦和累吗？”伍老师沉吟片刻说：“下课回家，看见瘫痪的妻子和一大堆家务，心里是觉得苦，也累。但一上讲台，和学生们在一起释疑解难，我就感到快乐。学生取得了成绩，则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

　　说起学生，伍老师眉飞色舞，双眼炯炯有神。他说人有才无德不行，有才有德没有健康的体魄也不行，学生德、智、体三方面都优秀，才是当教师的成功。我觉得伍绍光是天生的师者，在百年树人的劳动中创造了独特的艺术。伍老师班上有几名男生，在初中时数学底子不太好。伍老师说基础差没关系，只要是棵好苗子。他帮助学生找出症结所在，经过悉心引导，这几名学生爆发出巨大的潜能，均在全国奥数竞赛中夺魁。数学界有个偏见，认为女孩子的数学不如男孩。伍老师却不信这个邪，他对班上几名有数学潜能的女生精心辅导，果然，女生们也不负师望，在数学竞赛中也取得了好成绩。伍绍光因此有了“点石成金”的美誉。

　　“‘点石成金’太夸张了，学生本身就是金子，只是被发掘了而已。”伍老师淡淡地说。

　　伍绍光确实很淡泊，朴素的衣着、恬淡的笑容，还有高洁的情怀。他的同事们告诉我，尽管家有病妻，生活清苦，他业余时间给学生作辅导却从来分文不要。在课堂上，你能感受到他非凡的魅力，他像一支燃烧的红烛，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我不懂数学，黑板上书写的例题和伍老师的讲解，对我犹如天书。但在四十五分钟里我被他独特的风采吸引住了！一上讲台，谦和的伍老师立即精神焕发，他的笑容如磁石般具有吸引力，他用优美的字体在黑板上书写，他的语言抑扬顿挫，像在吟诵一首极美的抒情诗。提问时，伍老师双眉高高扬起，眼眸中充满智慧的光芒，引得同学们跃跃欲试争相答题；当有人落入他设置的“陷阱”中时，他发出会心的笑声，用红粉笔在易混淆的地方醒目标出，提醒大家，以免再犯同样的错误。难题破解之际，便是伍老师陶醉之时，只见他眸光闪烁、神采飞扬，挥动双手，如一位潇洒的指挥大师，为恢宏的乐章画上圆满的休止符。这种循序渐进充满奇妙悬念的解惑释疑，比一般的讲解提示有趣多了，同学们被深深吸引，跟着伍老师同忧同喜。难怪伍绍光说自己一上课就“发癫”，而学生们也跟着一起“发癫”。课堂上，他就像老顽童带领一帮小顽童，在数学的海洋中探险猎奇。题目做好了，一堂课也结束了，他已是汗流浃背却浑然不知。

　　伍绍光在他心爱的讲台上创下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从1989年至今，伍绍光老师获得了16项荣誉称号，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广州、深圳有几家中学以年薪15万元聘请他，他谢绝了；广东一所重点中学以赠一套住房、月薪8000元请他去任业务校长，他也婉拒了。我私下里问伍老师：“这么好的待遇，你就一点也没动心？”

　　伍绍光坦诚地回答说：“我曾经动心过。你都看见了，儿子读大学，妻子生病，家里缺钱。”

　　“那为什么没去？”伍老师仰头看看蓝天白云，动情地说：“拗不过一个‘情’字啊！生养我的故乡；给了我荣誉的领导和同事们；还有学生求知的渴望……我都割舍不下。”伍老师笑笑又说：“你该理解的，我们这一代不少人都这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肯辜负大家的期望。再说我不觉得苦，看着学生们一批批成长起来，这就是我莫大的财富。”

　　看着他额头的皱纹、两鬓的霜发，我无言以对。握别了伍老师，我在白鹭洲头古老的书院漫步。校园里，文天祥的雕像端坐在阳光下，双目炯炯注视着中华民族后来的为师者和莘莘学子，庄严的《正气歌》在我脑海中回荡：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孙建平大江网-江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