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想象里，巴黎圣母院神秘而又遥远。但当它如此雄伟如此真实可以触摸地出现在我面前，惊叹之余，更感到震撼。

　　强大的视觉冲击，首先来自圣母院69米高的正面，像石山巨壁，伟岸安详，神采飞扬。高大的壁柱和精雕细刻的束带纵横交错，横看，是三个层面相叠，竖看，是三个部分相连，既各自成篇又浑然一体。最下面三个哥特式风格的大门洞，中间门洞上方是一个直径10米的玫瑰窗，镶嵌在细密的五彩斑斓的玻璃上，耶稣被圣女、圣人及使徒环绕的图案，夕阳下闪烁着异彩，绚丽而又神奇。

　　走进大门又让我意外，圣母院并不是一个只供游人观赏的保存得完好的艺术躯壳，它还活着。管风琴的沉缓音乐中，延续千年的弥撒还在举行。可容9000人的主堂，还有一些空位，外来的参观者随时可以加入。我也坐了下来，没有闭紧双目，没有凝望前方的圣坛，身披白色长袍的神父传道的铿锵声调回响耳畔。我只是仰望着高大的圆拱穹顶，穹顶彩绘、浮雕、雕像在一个巨大空间里所构成的辉煌与精致，那种令人敬畏的远离尘嚣的庄严大气，既震慑人，使人感到在上帝星空下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又隐隐有一种把人往上提升的力量。这样的氛围，即使一个缺乏宗教情结的人，内心也不能不引起激荡。起坐回首，正堂两侧一座座小祭堂，幽幽烛光一排排一列列相连成片，那是一个个卑微灵魂的祈祷与倾诉，在众多信徒心里汇成一种燎原之势。

　　巴黎圣母院不是一座只供虔诚的信徒倾诉心灵秘密、接受上帝精神抚慰的教堂，它见证着几个世纪巴黎的历史，拿破仑称帝的加冕典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它在法国建筑艺术和法国政治社会生活中的重要影响，可谓由来已久。但是，我们这群普通的观光者在这儿流连，是因为雨果给这个石头建筑注入血肉和生命，是他借用这里的场景展开的那个凄美的人间故事。隐约中，吉普赛姑娘爱斯美拉达在我们面前飘然而过，圣母院台阶前，在人群和篝火间的大块空地上，又旋起她那千变万化的舞姿。卡西莫多从玫瑰窗的破洞中伸出棕红色头发盖住的大脑袋，这位外形的奇丑与内心的奇美都达到极致的钟楼怪人敲响的钟声，撞击着人们的心灵，他和美丽的爱斯美拉达为人的纯洁和尊严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通过雨果笔下那波澜壮阔的艺术长卷，通过电影、音乐剧种种艺术形式的普及，中世纪这个充满人性美的故事已经超越了宗教和国界，深深印在人们的心中。

　　走出巴黎圣母院，仿佛又读了一遍雨果的小说。在雨果的一部部作品中，对弱者命运的深切关注是一个贯穿始终的主旋律。他点燃的火炬，照耀着巴黎圣母院。

　　摘自《解放日报》　史中兴文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09月11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