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筑美学

　　谭元亨

　　改革开放20多年，建筑艺术也同样有了一个解放，不再承袭前苏联那又笨又重的模式了，各种各样的风格都纷纷崭露头角。

　　但是，无论在北京，还是在上海，不少建筑都遭到种种批评。尤其是“欧陆风”，可谓经久不衰，吹遍了公共建筑、民居住宅，特别是众多的楼盘，美其名曰“世界公园”、“欧美乐土”之类，媚俗之极。包括在广州，我们也不难看到古希腊的爱奥尼亚柱式、多立克柱式、科林斯柱式，以及古罗马的拱券，还有三角山花等。因此，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在老百姓中，都有讥评，尤其是某些又想点缀些中国古建筑符号的，更被说成是“西装革履加瓜皮小帽”、“大裤衩”，甚至于“假古董。”这显然并非什么“全球化”了。

　　对此，当代建筑大师贝聿铭就这么评述过：“中国的建筑已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建筑师无路可走了，在这点上，中国的建筑师们会同意我的看法。他们尝试过前苏联的方式，结果他们对那些按照前苏联方式建造的建筑物深恶痛绝。现在他们试图采纳西方的方式，我担心他们最终同样会讨厌他们的建筑。”

　　显然，不幸被他言中了。

　　那种刻意追求欧陆风格而无视民族传统的建筑，首先就遭到中国完全不同的气候条件、地理环境的“报复”，我在这个专栏中就提到在玻璃屋顶下开足十几台立式空调仍热得汗流浃背的尴尬，更别说其格局、色彩等与周遭的亚热带景色格格不入了。类似的遭遇，我想不少担任过这方面评委的同仁们都曾有过。

　　在广州，63层国际大厦曾“独领风骚”若干年，而81层的中信大厦又可领得了几年的潮流呢？作为一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是不可以高、新、现代三要素作为保持纪录的刻意的准则。高者，自会有更高，这在建筑业中已是司空见惯；新者，还会有更新，谁也不可能保得住万古常新；现代者，音译为“摩登”也，亦即时髦，而时髦，是没有几天生命力的。以这三要素作为标志性建筑的准则，实是极大的误区，不可以一误再误了，这同样是“欧陆风”的一种延续。

　　好在这种泛滥之中，岭南的建筑师们并没有都热昏了头，失去了个性的追求。于是，在全国建筑学界中，岭南学派在近20年中，已渐渐突出，亦形成自身独有的风格。

　　这一风格当仔细归结。

　　像获全国金奖的西汉南越王墓博物馆，以及相近的艺博馆等建筑，无疑是有一种“复古”的倾向，把古代，尤其是所要表现的那个时代的艺术风格，加以提炼乃至作一定的夸张，表现在建筑的形式上，让人们耳目一新，却又同时体味到古之韵致。它并不曾以高、新、现代为圭臬，却分明以其高明的设计、全新的意念，乃至后现代讲究文脉的追求，获得同仁以及广大老百姓的喝彩。

　　又如白天鹅宾馆中“故乡水”的内景，以及中山温泉宾馆的环境设施，还有岭南画派纪念馆的临水构思……如此种种，人们不难在现代建筑中，体验到一种回归自然的感受。岭南讲究亲水，亲近自然，任何景致，都讲究个“风生水起”，其实，这归结为后现代特点，也无不可。如今，不少楼盘，对自然环境的讲究，更是日益突出，其间亦有不少巧思，当认真探讨才是。岭南不少新建筑，讲究清新、轻灵，尤其是注重聚气、藏风、亲水。聚气者，讲的是生气，无论室内外，都营造一个生意盎然的场景；藏风，则注重自身建筑中回廊风的形成，这比中央空调更强得多；亲水，指整个建筑层面都有水网交互，其义自明。

　　上边，我讲了两个“复归”——一个是复归古朴，一个是复归自然。其实，两个“复归”本身也是一致的，古朴与自然，本就是难解难分，交互在一起的。换句话说，这仍然是中国哲学中“天人合一”的范畴，在当今建筑学中岭南学派中的体现。当然，这一学派“复归”的特点，也是从诸如岭南“四大名园”等近古建筑一脉发展过来，并不乏创新，正向现代的生态建筑靠拢。两个“复归”当是其中特色之一。

　　至少，这代表了南方建筑界的一个新的历史走势吧！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