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香

　　老桥掩映蓝天碧水

　　有着千年历史的七宝老街是簇新的：青瓦粉墙明净如洗；雕梁画栋红漆堂堂。可是那样的氛围，化了浓妆穿了新衣并不扎眼，那是另一番蓬勃喜气呀！

　　老·新

　　啧啧！一千年。七宝真是古老的。

　　七宝被称为上海近郊第一古镇，距离上海市中心只有18公里。它始于北宋，盛于明清。比上海老城厢的老街还早300多年。自古以来这里就商贾云集，人文荟萃，漫长岁月凝聚下的深厚文化底蕴，使这里成为了上海本土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现在我国真正的宋街遗存，除了安徽黄山市的屯溪老街，就只有七宝这一条街了。”书上说。

　　在我眼里，七宝是簇新的：青瓦粉墙明净如洗；雕梁画栋红漆堂堂。记得两年前我应邀前往修复一新的七宝老街观光，曾为这里装点得太新、太浓艳而生出一丝儿遗憾。就像淳朴的村姑，化了浓妆穿了崭新的衣裳，反倒有些小器拘谨。可是很快我否定了自己。看街头巷尾的小店小铺，货品不分贵贱铺排得琳琅满目；听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口音不论南北交汇得流利自如。再看人们的穿着，有一丝不苟时装配高跟鞋的；有画了眼影染了金发招摇过市的，也有汗衫拖鞋家门前乘凉似的。各色人等全都优哉游哉。如此氛围，化了浓妆穿了崭新衣裳也并不扎眼，那是另一番蓬勃喜气呀！

　　逛七宝老街，曾被朋友说成是遗老遗少———大概是恋旧甚或不谋其政无所事事的意思吧。这就对了！古风淳厚是七宝镇最引人神往的。七宝镇市井平民，可以恣肆而没有规矩的，是可以完全放松的。像穿着时髦的衣裳，站在小铺子前喝两块钱一碗的赤豆糖粥，美极了。换了别的场所就不行，到淮海路衡山路，要拿捏好举手投足的分寸，以免失了风度气派；逛恒隆广场新天地，要摸摸钱包，掂量钞票够不够———谁知那一件不蔽体的衬衣那一杯不果腹的咖啡得化费多少？到七宝，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钱包鼓瘪全不在话下。花大钱可以觅到名家真迹；揣几文散碎银两尽够从南街吃到北街。

　　南·北

　　七宝老街直贯南北，以一桥连接两头，从而与东西向的蒲溪形成“十”字形，水陆交汇。这在全国很少见。很多古镇的“明清街”，走向都是东西向而不是南北向。

　　被蒲汇塘桥分隔成的南北两大街，各自涵衔着值得留连的民俗风情和人文古迹。比如在全国几乎绝迹的羊皮影；比如标志着七宝明清时期盛行的手工业的棉织坊；比如现代七宝名人、世界级雕塑大师张充仁的纪念馆，等等。

　　南大街，就是名副其实的美食街了。记不住那大大小小鳞次栉比的食肆饭铺的名字也不要紧，循着不同的香味，就可以品尝到不同的美食了。

　　最多见是羊肉。据说选用的都是1至2年的山羊，先用清水加白萝卜煮去膻味，再出锅漂洗，配了红枣、冰糖、高级酱油，用炭火慢慢地焖出来，其特点是酥而不碎，甜而不腻，晶莹剔透，香气四溢。我不吃羊肉，只是呆呆地替泛滥的羊肉担忧，怕赝品坏了“特产”名声。

　　我吃过七宝的另一特产：糟肉。香甜可口，着实不错。糟肉是七宝民间家常菜。用上等猪肉切块放进酒酿里，密封半月后制成。不过，这种糟肉只在冬天制作，夏天吃不着。

　　跟许多旅游景点相同的是，多数的美食早已不限于当地特产而是四方杂陈八面荟萃。什么烧卖凉皮酒酿圆子，鸭肠鸭脚荷叶包肉；什么砂锅饭玉米饼……咕嘟嘟地煮着滋啦啦地煎着，厨师的锅铲当当地敲着，香味和烟雾袅袅地缭绕着，融入那窄窄老街上空交头接耳飘飘扬扬的酒幌店旗。嗬！那色香味声，真个是活泼泼一派现世繁华。

　　今·昔

　　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了。那时七宝还是个农耕村镇。我跟着姐姐到七宝做客，一路长途跋涉，那才真是远离上海的感觉。主人家就坐落在如今的步行街上。独门独户一幢斑驳而冷清的砖木院落，楼上楼下却是一应的油润暗沉的老红木，床橱箱柜，还有八仙桌下的脚踏。不难想见老中医世家昔日的丰裕殷实。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那家的儿子，一个儒雅标致的年青哥哥，不声不响端坐一隅，一手拈一枚细细钩针，一手挽一根洁白棉线。纤纤十指小幅而快速地抖动着，看不清针法的，只见他手下的花边一寸一寸长出来；只见他脚下的线团一圈一圈小下去。我们惊诧地盯着他的手，却听他悠悠道来：七宝的男女老少都会钩花边的。七宝人钩的花边都是出口的。

　　后来看到资料上说：七宝的钩编工艺由来已久，早在光绪十二年（1886年）就被来中国传教的法国天主教士发现而转销欧洲。

　　哗了不得！七宝百姓100多年前就开始与国际接轨啦。

　　那日听姐姐说起一位七宝本地的熟人，说那人在七宝开了家大饭店，生意非常红火。我听了立刻想象做了老板的他，竟还是当年那副安然从容的样子———毕竟，七宝的富庶是源远流长有根基的。

　　《华东新闻》 (2004年09月17日 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