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四个轮子的资格

　　那天儿子兴冲冲对我说，他领驾驶证了。北京现在已有300多万驾驶员。我问他：“可你有资格开车吗？”我的话令他很扫兴。我就说：“咱们这里持驾驶执照的，不光你，我看很多人都没有资格开车。”“为什么？”他问。

　　我先给他谈了自己的一些马路观感。

　　我每天要经过北京南四环外一个十分拥堵的路口。路口很小，但即使车流高峰时，车辆只要按指示灯顺序等待、行驶，四五分钟完全可以通过。但是，我几乎每次都要费时十几分钟，有一次耗了近一个小时。为什么？就是红灯亮、前面的车排队等候时，后面总有一些司机从左侧强行超车，逆着往路口跑，这样把对面来车的路，也挡住了。十字路口四个方向的路上，都有这样争先恐后的司机，有时就把小小路口变成了一个汽车密密匝匝头对头的停车场。交通警来了疏导，不可能处罚那么多犯规者，又往往指挥逆行抢到前面的车先走，而守规矩的司机，还得等下一次，或下下一次绿灯亮时，才能缓缓通过。久而久之，连老老实实的司机，也不想循规蹈矩了。

　　乱闯的人得了便宜，原先守规矩的人，也变得不安分起来，这在后者来说，完全是一种“心理补偿冲动”：凭什么我就该傻等、傻吃亏呀？在如此情势下，路口还能不堵、不乱吗？直冲横撞，野蛮开车，这仅仅是一个小例子。别看大家都拿了驾照，可有几个人够一个正规司机的格？

　　再一个不够格，在出行方式理念方面。

　　据资料说，日本东京有2700多万居民，700多万辆机动车，但是人家的马路并没有人口仅1300多万、车辆仅200多万的北京拥堵。为什么？因为东京百分之七八十的出行者乘地铁或公共汽车，开私车者很少。而北京人出行乘公交车比例20世纪70年代为70%，现在不到40%。人家的地铁发达咱们暂时比不了，但是大力发展地面公交和少开私家车，咱们为什么办不到呢？是咱们的认识有问题。现在国家和汽车商一个劲提倡“轿车进入寻常百姓家”，大有创造小康后来居上的意味。但是人们买了车，图个新鲜也好，为了“显摆”也罢，不管多远多挤的路，都要开车兜上一圈，被讥为“烧包”，马路上的公交车往往显得形单影只，这也是事实。大家都想开车，比如北京，每年一辆私车要跑6万多公里（东京仅为1.5万公里），马路上自然车满为患，于是谁也别想快走。有人计算过，中国有车族每天要为私车的“养”和“用”花费6个多小时（美国仅为4小时），就是说，咱们是以牺牲业余进修、娱乐、锻炼身体的宝贵时间，去捣鼓那个四轮宝贝的，值得吗？中国人一贯“望子成龙”，但是现在咱们用在后代培养上的工夫，还远没有伺候那个铁疙瘩的时间多呢。

　　听了我的话，儿子仍不服气。他说：“人家发达国家地铁有100多年历史，一个大城市地铁有四五百公里左右，密如蛛网，地面公共交通系统也很完备，而且提倡‘公交先行’。北京地铁才50多公里，公车在路上又只能蹭着走，咱们拿什么比人家？”

　　我说：“说得对啊。咱们北京这点儿地铁，还是当年‘备战备荒’的产物呢。咱们在城市发展，特别是城市的动脉——交通的发展上没有前瞻性，没有做好全面规划，这是一个大失误。现在亡羊补牢，又只知拼命修路，忽视公共交通的重要性，并且在没有理清思路，在人们的公德修养低下、现代出行观念还处于小农意识的前提下，盲目鼓动‘轿车进入寻常百姓家’，才导致了今天的交通尴尬局面。所以我说的不够‘资格’，并不单单指开车人。关于享受四个轮子，从决策者到芸芸众生，都有一个‘资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