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吕碧城（下）

　　吕碧城与秋瑾

　　1904年5月，秋瑾从北京来到天津，慕名拜访吕碧城。两人此番相会不足四天，却一见如故，情同姊妹，当即订为文字之交。秋瑾亦曾号“碧城”，及见吕碧城，乃弃用此号。交谈中，秋瑾劝吕碧城同去日本，投身革命运动。吕碧城虽未答应，却允任文字之役，遥相呼应。此后不久吕碧城在《大公报》上发表的《兴女权贵有坚韧之志》、《教育为立国之本》两篇文章，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现出秋瑾的影响。1907年春，秋瑾主编的《中国女报》在上海创刊，其发刊词即出于吕碧城之手。

　　这一年7月15日，秋瑾在绍兴遇难。吕碧城用英文写了《革命女侠秋瑾传》，发表在美国纽约、芝加哥等地的报纸上，引起颇大反响。吕碧城与秋瑾的交往也引起了官方注意，以至袁世凯一度起了逮捕吕碧城之念。因找不到更多的借口，才未实行。但这件事给吕碧城带来了很大刺激。严复曾在一封信里说，当时对吕碧城“礼法之士嫉之如仇”，“自秋瑾被害后，亦为惊弓之鸟矣”。

　　直到1916年，吕碧城辞去总统府秘书之后，南游杭州，拜谒秋瑾陵墓，追怀往事，写下了动情的《西泠过秋女侠祠次寒云韵》：“松篁交籁和鸣泉，合向仙源泛舸眠。负郭有山皆见寺，绕堤无水不生莲。残钟断鼓会何世，翠羽明珰又一天。尘劫未销惭后死，俊游愁过墓门前。”从容中有惋惜也有彻悟，或许还有难以言明的感慨。在秋瑾墓前众多的悼诗颂词之中，堪称别具一格。这应与作者对此更深一层的感受有关吧。

　　吕碧城与英华

　　吕碧城能来天津，《大公报》总经理英华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他不仅为初到天津、生活无着的吕碧城解决了职业问题和住宿问题，而且在《大公报》上连续发表吕碧城的诗词和文章，“由是京、津间闻名来访者踵相接，与督署诸幕僚诗词唱和无虚日”。吕碧城欲办女学，英华除在《大公报》上提供版面为之鼓吹，还介绍她与袁世凯的重要谋士梁士诒、直隶提学使傅增湘等人结识。甚至秋瑾来津拜访吕碧城，也是英华为之安排接待。次年3月，英华为吕碧城刊印了《吕氏三姊妹集》，并在《序》中称誉吕碧城是中国女界“硕果晨星”式的人物。可见正是英华的提携扬揄，为吕碧城打通了进入天津文化界、教育界的道路。在此后一段时间内，吕碧城也一直对英华心存感念，保持了较好的关系。

　　不料后来两人竟渐生龃龉，隔阂日深。1908年9月，《大公报》刊出了一篇名为《劝女教习不当妖艳招摇》的文章。当时在天津任学堂女教习而又服饰华美、举止时尚的女性，惟吕碧城一人。因而，吕碧城认为是影射自己，甚为愤懑，当即在报刊上著文反驳。并致函英华，要求解释。英华未予回复。吕碧城遂不复往大公报馆，也不再在《大公报》上发表文章，两人从此绝交。

　　吕碧城与英华为何走上绝交之路？这使许多人深感不解。究其原因，大要有三：

　　一是英华夫人的不快与干涉。英华一见吕碧城即为其才貌所折服，惊为“祥麟威凤不世见者”。英华夫人淑仲对此极为不快。后虽由吕碧城长姊惠如认英夫人为盟姊，以此身份往来，但英夫人内心的抵触并未消除。这对英华不能不有所影响。

　　二是流言蜚语的伤害。吕碧城初到《大公报》时，英华常邀她同出同游，在一个男女交际缺乏的社会环境里，这自然会引起一些人说三道四。而吕碧城作为一个性格高洁的女子，对此又至为厌恶，1907年8月10日，吕碧城曾为此专程拜访英华，“探问外间谤毁事，为之痛哭良久”。但两人之间的裂痕与误会并未消除，反而进一步加剧了。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点，是吕碧城才学虽高却涉世未深，性格过于孤高。讲到学问、思想或道德，常对老辈陈腐之见表示不佩服并口无遮拦地抨击，有时也难免涉及英华。这自然会引起英华不满。严复对此曾写道：“外间谣诼，皆因此女过于孤高，不放一人在眼里之故。英敛之（英华）、傅问沅（傅增湘）所以毁谤之者，亦是因渠不甚佩服此二人也。……渠看书极多，然极不佩服孔子，坦然言之；……遂为守旧人所深嫉也。”《吕碧城年谱》亦云：“盖因碧城性情孤高，于英敛之、傅增湘辈皆不甚佩服，对此辈一切陈腐之论不啻唾之，又多裂纲毁常之说，遂为守旧势力深所嫉恶。且碧城极有怀谗畏讥之心，而英敛之等又往往多加评骘，此双方交往难以善终之根由。”平心而论，吕碧城才学见解固在英华之上，但对一位于自己有过帮助提携的前辈，就算不甚佩服，若更多保持一点尊重，善始善终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是，过分的孤高、直率和敏感，使她没有选择在人际关系上更有弹性一些的处理方式。于是，她和英华的绝交就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