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居津寓所寻踪

　　筹办天津水师学堂的李鸿章，于1880年4月致函福建船政学堂监督黎兆棠，“严宗光（严复）堪充教习，闽人多引重之”，希望严复能来水师学堂任教。8月，严复只身乘招商局轮船来到天津，住进东机器局内，为水师学堂开办做准备工作。从此在津一住就是二十年。如他诗中所说，“鼹饮津沽水，燕居二十春”。

　　这二十年，严复在天津寓所知何处？

　　第一，“津卫大狮胡同大甡号后严公馆”。这是迄今见到严复在天津最早的住址，是他在1894年10月给陈宝琛信中提及的。大狮胡同一在东门外宫北街（今南开区），一在河东粮店街（今河北区）。“津卫大狮胡同”当指卫城所在海河南岸的大狮胡同。至于“大甡号”属于什么商号？据《张公（张锦文）襄理军务纪略》记载，1860年9月，英法联军再次侵占天津期间，海口官员王兴邦、隋登第带领200余人“隐匿”三岔河口一带，准备伺机焚烧敌船，他们有人住入“大生客寓”，后被张锦文劝阻。“大甡号”当是“大生客寓”（“生”与“甡”音近，皆有“众生”含义），应属一家老字号旅馆，它同“严公馆”一样，当时都是众所周知的商号和名居（今已无存），所以严复说，写此住址“当不失也”，说明严复带家眷居住在这里已经多年了。

　　第二，“海大道德源里新居”。1899年4月初，严复在给上海商务印书馆张元济信中，说了一件不幸的事：“月之望夜（指农历二月十五日，即公历3月26日），东邻不戒于火”，延烧到严复家，当时他正在水师学堂，多亏亲友扑救，一家大小才幸免于难。他翻检乱书，一些译稿总算保住，但书籍遗失损坏不少。而“居室半毁，不堪住，已移住海大道德源里新居”。这大概是大狮胡同居所失火后的另一处新居。海大道即今大沽路。“德源里”又在哪里？据小白楼街居委会介绍，德源里现改称源茂里，在今建设路上（唐山道与保定道之间）。经调查，这里居民都知道原叫德源里，是一条青砖二层楼50米长的死胡同，现存建筑物大约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考建设路（旧称达文波路）在19世纪末尚未开辟，属于海大道西侧，故有“海大道德源里”之称。据1908年10月11日严复日记记载，德源里还是闽学会的所在地。查闽学会是1899年戊戌维新运动期间，闽籍旅京维新派林旭（六君子之一）等人倡办。天津闽学会是否当年的分会延续下来，或立宪运动期间新成立的，有待考实。但德源里是旅津闽籍人士活动场所当是可以肯定的。

　　德源里是严复在天津寓居迄今可寻的遗址，但他在这里只居住了一年又四个月。1900年7月，八国联军进攻天津城前夕，英租界的广东、福建籍居民纷纷南下上海避难，12日严复在租界码头等候登船时，被水师学堂英国教习马克里希看见，他写道：“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严复，他是中国海军人员，一个进步的开明绅士”。就这样，严复结束了在天津20年既辉煌又磨难的水师学堂生涯。因为是临时逃难，在德源里的书籍文稿未及全运走。据严复说，“津寓为法兵所占入，书籍文稿散失不少”。

　　严复虽然离开天津，但对天津仍怀有深厚感情。1908年他曾写信给朱明丽夫人说，“吾系三十年老天津”。此后，严复或受聘工作，或探亲访友，又来过天津不下十几次。这里记叙他来津几处行迹。

　　受到八国联军蹂躏的天津、北京地区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急需得到救援。离津仅三个月的严复毅然参加由陆树藩组织的上海“救济善会”，乘“爱仁轮”载运粮食北上天津。10月23日严复与德国医官贝尔榜从塘沽乘火车进入紫竹林。随后同陆树藩、陈敬如等人与都统衙门秘书长丁嘉立、税务司德璀琳商讨在天津城平粜粮食、掩埋尸骨等救济事宜。这期间严复可能住在紫竹林开平矿务局监督张翼的家中。后因事提前离津返沪。

　　1901年4月，严复应张翼聘请，又一次从上海来到天津任开平矿务局总办。这时矿局已被洋人骗占，严复说，自己“名为总办，其实一无所办，一切理财用人之权都在洋人手里”。他的住所，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有惠音寄开平矿务局可也”。开平矿务局在今大沽路与泰安道交口。1904年底严复随张翼赴伦敦，为开平矿务局进行诉讼活动。严复看出此案固属洋人诈骗，但张翼“不无利心”，且此行活动经费不足，1905年底在英国即与张翼分道扬镳了。

　　清朝末年推行“预备立宪”，严复受直隶总督杨士骧聘请任直隶新政顾问，1908年8月26日又一次来到天津。他给朱明丽夫人的信写道，我已“搬入河北学务公所，与提学司卢木斋同在一处”（学务公所在今中山公园内河北区少年宫旧址）。这里屋宇宽大，花木环绕，只是蚊蝇太多，很不方便。一个多月后，受孙仲英（水师学堂学生，先后任怡和洋行、道胜银行华账房）的盛情邀请，10月11日移住孙家花园内的洋房（后为曹锟花园，今254医院），至11月中旬返回上海。1909年5月，严复入京受聘宪政编查馆谘议官，并在京购得几处住房。1912年，严复家眷从上海拟迁入北京，因时局不稳，家眷曾滞留天津一段时间，居所可能租赁先农公司在开平矿务局附近一处房屋。后搬往北京。此后严复仍不断到天津探视子女和朋友，经常下榻的旅馆是法租界的长发栈和日租界的芙蓉馆、德义楼，今皆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