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逃兵詹金斯：牵动日美关系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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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金斯命运不仅牵动着在美日两国的亲友的心，也成为太平洋两岸两个传统盟国间一个十分敏感的外交问题

　　文/袁奇

　　9·11三周年这一天，布什得到了一份“大礼”——逃到朝鲜40年的美国陆军士兵查尔斯·罗伯特·詹金斯，向驻日美军投降。

　　当天，美陆军中士詹金斯在日本籍妻子曾我瞳和两个女儿陪同下，来到日本神奈川县座间市的美军基地自首。此前，詹金斯在日本东京女子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接受治疗。

　　詹金斯走进军营，向驻地宪兵司令保罗·尼加拉立正，敬礼：“报告长官，詹金斯中士前来报到。”詹金斯走进军营，没有人给他戴手铐。

　　随后，驻日美军军方发言人安伯格说：“在证明有罪之前，他都被认为是清白的，他将得到体面和公平的对待。”

　　在美军基地，詹金斯换上营区军官给他配发的B等级的军服，同时，军方将詹金斯重新登记在领取薪水的名册上，还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3200美元(约合26000元人民币)。这一标准，是基于在被宣称他叛逃朝鲜之前在军中所服役的年限制定的。他过去服役的总时间是9年2个月。美军还会评估詹金斯的能力，并给予他有意义的工作。

　　是叛逃者还是被俘虏？

　　目前，詹金斯正等待着美国军事法庭的审判；此前，美国军方对他提出了包括逃兵、助敌、鼓励不忠行为、怂恿其它在役人员当逃兵等四项指控。在四项指控中，前两项在美国军事犯罪中都是很严重的罪行。根据美国军事法律的有关规定，战时逃兵可判处长期监禁至死刑；平时逃兵最重可判终身监禁，最轻可判不名誉开除。目前还不清楚詹金斯的审讯日期。

　　但詹金斯究竟是以叛逃者还是俘虏的身份，面对美国军方的调查，也就是詹金斯前往朝鲜，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这一点将直接影响到对詹金斯有关行为性质的认定。

　　根据美国军方1996年公布的一份记录，詹金斯是1965年1月5日凌晨2∶30左右在板门店以南约10公里处的丛林里失踪的。

　　那是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当时，24岁的詹金斯正带领着一支四人小队执行巡逻任务。詹金斯说听到了可疑的响声，于是要求部下原地待命，自己一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从此以后，詹金斯消失在密密的树丛中，一别40年。

　　军方根据詹金斯留在兵营里的四封信，认定他有叛逃的企图。詹金斯在一封给母亲的告别信中写道：“亲爱的母亲：……原谅我，我知道我不得不这样做。告诉家里人，我爱他们。爱你的，查尔斯。”

　　詹金斯失踪三周以后，朝鲜国家广播电台宣布了詹金斯叛逃到该国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消息。

　　詹金斯和另外三名叛逃过去的美国人，成了当年出版的朝鲜某刊物的封面人物。詹金斯在朝鲜的主要工作，是为该国情报部门教授英语课程。而在1965年之后的几年中，詹金斯还参与制作了几期支持朝鲜政府的广播节目。

　　1968年，美军普布韦洛号间谍船在朝鲜被扣，船上82名船员遭刑讯逼供，詹金斯被怀疑参与审讯工作；之后在美方道歉的情况下，朝方归还了船只并释放了有关人员。

　　20世纪80年代，詹金斯在朝鲜电影《无名英雄》中扮演了一个美国间谍的角色。詹金斯在美国的家人对有关指控十分不满。他们认为，詹金斯是个有9年军龄的老兵，记录一贯良好，因此怀疑詹金斯很可能是被劫持到朝鲜的。

　　詹金斯家人提出，詹金斯写给母亲的信，总是直呼“妈妈”，落款是“罗伯特”或者“超人”等昵称，而不是美国军方出示的那封信上的称谓和署名。

　　对于这封信，美国军方从没有提供信件原件进行笔迹鉴定，后来又宣布信件莫名其妙地丢失。精通美国军事法的律师杰·菲德尔认为，没有信件原件，将很难做出詹金斯有罪的认定。

　　据《日本时报》朝鲜报道的负责人金贤浩(KimHyun-ho)说，一名叛逃到日本的朝鲜人曾向他透露，电影《无名英雄》里的几名外国人都是美国战俘；1989年，他还在平壤见过其中一人。

　　难以做出的裁决

　　9月初，一向沉默的詹金斯接受《远东经济评论》采访。

　　詹金斯第一次比较深入地谈到了自己在朝鲜生活的某些细节。其中，詹金斯提到，在朝鲜的头几年，也就是1965到1972年，他是和同样被称作美军叛逃分子一等兵詹姆斯·德雷斯诺克、列兵拉里·阿布什叶尔以及下士杰里·帕里什一同度过的。他们四人挤在一幢只有一间屋子的小房子里，没有床，也没有自来水。朝鲜当局要求他们互相做思想批判。詹金斯说，稍有不慎，就有人把他捆起来，然后命令德雷斯诺克打他。

　　1966年，詹金斯曾冒险向当时的苏联驻平壤大使馆申请避难，但是没有成功。1980年，詹金斯遇到了日本人曾我瞳。在相识了一个星期之后，曾我瞳向他讲述了自己被绑架的经历：她是1978年被绑架到朝鲜的，朝鲜方面希望她为朝鲜间谍培训日语。詹金斯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相同的情绪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两人于当年的8月8日结婚，婚后生有两个女儿，现分别为21岁和18岁。

　　2002年10月，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访问朝鲜，确认了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有多名日本人被绑架到朝鲜。随后，曾我瞳等五名被绑架日本人获准返回日本“探亲”，结果这些人都留在了日本。2004年5月小泉二访朝鲜。两国再次确认以《朝日平壤宣言》作为日朝关系的基础，并同意重开邦交正常化谈判。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表示，在被绑架者家属的去留问题上，尊重他们的个人意愿。当天五名被绑架者家属回到日本，但詹金斯和他的两个女儿不在其中。曾我瞳原本希望丈夫和女儿到日本生活，但詹金斯担心自己有可能被交给美国军事法庭审判而没有成行。

　　7月，经多方斡旋，詹金斯一家在印尼首都雅加达团聚。此时他64岁，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患有严重心脏病和恐惧症。之后，詹金斯在妻女陪同下前往日本治病。

　　詹金斯一家的命运获得了日本普通民众的广泛同情，它不仅牵动着在美日两国的亲友的心，而且也成为了太平洋两岸两个传统盟国间一个十分敏感的外交问题。尽管日本首相小泉的发言人表示，詹金斯打算自首“是美军和詹金斯先生之间的事情”，但小泉本人仍在对媒体的讲话中表示，“为了让詹金斯一家能在日本一起生活下去，日本政府将继续尽可能地给予他们支持”。日本希望美国军方能够对詹金斯“宽大处理”。

　　事实上，日美两国政府有关早日实现詹金斯在日本永久居留问题的司法交涉，早在8月初就已开始进行。日方希望借此顺应民意之举提升小泉政府的支持率。詹金斯未来的命运

　　舆论认为，最现实的解决方案，可能是詹金斯与美国军方检察官达成协议，以认罪换取从轻处罚。

　　驻日美军发言人维克托·瓦尔齐恩斯基说：“詹金斯面临严重指控，但我们一直主张他应该利用军事司法制度中对他有益的部分……”

　　近几个星期来，詹金斯频频与军方律师詹姆斯·卡尔普接触，希望可以通过部分认罪，向军方提供有关自己在朝鲜所获情报的形式，来争取低于“终身监禁”的处罚。

　　日本共同社援引来自外交部门消息人士的话说，詹金斯所提供的情报中很可能包括在朝的美、韩士兵的有关情况。当然，有关的协议尚需得到驻日美军总指挥、陆军少将埃尔伯特·佩金斯的批准。

　　詹金斯自首后，军事法庭对他的审判将会在驻日美军横田基地开庭。从技术上说，尽管他离岗前往朝鲜已经有近40年的时间，但他美军士兵的身份并没有改变。因此，届时他将以军装、短发的军人形象出现在法庭上。

　　鉴于詹金斯年事已高，又患病在身，目前日本政府普遍认为，最终的判决结果可能是“不名誉开除”。如果这样的话，曾我瞳所希望的一家人在日本永久居住就会实现。这样的结果，不单对詹金斯和曾我瞳这对冷战政治的受害者是个好消息，对詹金斯远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家乡91岁的老母亲也算是一个安慰了。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总第19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