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线人蒙难家属向省烟草局索赔11万

　　打假线人蒙难家属向省烟草局索赔11万

　　天河法院昨日开庭审理此案，双方是否构成雇佣关系成为争议焦点

　　在痛失爱子408天以后，年逾花甲的邱老汉再次来到广东这个伤心地，去年8月他到广东普宁市殡仪馆看到了儿子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次他来是想给死去的儿子讨个说法：去年8月10日，邱老汉的儿子邱新荣在广东省卷烟打假活动中被制假者活活打死。邱老汉认为，儿子为广东省烟草专卖局当了5年的专业打假线人，对儿子的死，烟草专卖局该给相应的补偿。昨天上午，邱老汉和省烟草专卖局在广州市天河法院对簿公堂，向广东省烟草专卖局索要11万余元的赔偿。

　　案情

　　三线人深入虎穴两人被活活打死

　　时间：2003年8月10日

　　地点：普宁市军埠镇下双屯村小组

　　邱新荣和李永平、李小军(化名)分别是江西省宁都县对坊乡和洛口镇人。从1999年开始，他们在广东省的潮阳、揭阳、汕头、惠州、广州等地专职从事卷烟打假活动，以领取“线人”举报费为生。

　　去年8月10日凌晨，邱新荣等三人骑着摩托车到普宁市军埠镇一已摸清底细的假烟制造窝点蹲点守候。他们悄悄尾随一辆挂广东车牌的蓝色厢式六轮货车到了军埠镇大长垅村，货车开到一个工棚旁边停了下来。

　　当天下午，三人一起骑一辆由李永平驾驶的“幸福125”江西牌照摩托车，再往普宁市军埠镇的下双屯村小组摸查假烟窝点。当天17时许，按照分工，李小军留在一公里左右远的一家酒店门口接应，邱新荣、李永平两人租了一辆当地的三轮摩托车向目标靠近。分手之前，三人约定，大家把手机随时拿在手上，每隔20分钟联系一次。

　　17时25分，李小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小军刚一接听，电话里就传来邱新荣撕心裂肺的呼喊：“天哪！有人打我！……”接着是手机掉地的声音。

　　“不好！出事了！”凭着多年的职业敏感，李小军心头升起不祥的感觉。他赶紧加大油门，往下双屯村小组邱新荣、李永平的方向赶去。到那个制假窝点200米左右的一栋楼房前时，望风的一个男子朝李小军一指，旁边的一伙人即发现了李小军骑的摩托车是江西牌照。这伙人发动摩托车，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李小军一看情势不对，唰地掉转车头往军埠镇方向狂奔。逃出几千米时，一个从岔路口骑摩托车过来的妇女把那伙人中最前面的一人撞翻在沙石路上。那伙人放弃追杀，李小军侥幸逃脱。

　　当天傍晚，李小军带着民警来到出事的地点，血淋淋的场面令人毛骨悚然。邱新荣浑身都是鲜血，已经没了气息。李永平也浑身是血，呼吸困难，嘴里不停地吐着血泡。在军埠镇卫生院，医生给李永平插上输氧导管才几分钟，仔细一检查：“两个都没有救了！”

　　尸检报告载明，邱新荣多根肋骨被打断，肝脏、肺叶破裂失血过多致死。李永平被利器刺入太阳穴伤及颅内，左臂断裂，肋骨断裂5根，肝脏、脾脏和肺叶破裂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27岁的邱新荣，34岁的李永平，两位江西宁都籍的广东省烟草专卖局的专业“线人”，就这样双双被活活打死在异地他乡的打假战场上！

　　李小军和邱新荣、李永平从1999年开始一直专业从事烟草打假，与广东省烟草专卖局一直保持着24小时的通讯联系。侥幸逃脱追杀的李小军把同伴送到卫生院后，在向公安部门报告案情的同时，向广东省烟草专卖局烟草专卖监督处和稽查总队报告了两位“线人”被打死的情况。

　　在各方的大力配合下，打死邱新荣和李永平的凶手很快落网，今年2月27日，揭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邱新荣等人被打死一案作出一审判决。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陈锡雄等四名打人凶手10年有期徒刑至无期徒刑不等的刑罚，并判四名凶手赔偿邱新荣和李永平的家人刑事附带民事赔偿。邱新荣的父母获得11万余元的赔偿。

　　宣判后，四名被告人都开始服刑。法院去执行刑事附带民事部分赔偿时却发现，四名被告人根本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他们没钱可赔！今年7月，法院作出中止执行的裁定。

　　庭审焦点

　　原告：儿子当线人烟草专卖局应赔偿

　　儿子就这么白白死了？邱老汉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去年12月，他从广东省烟草专卖局领取了由儿子冒死举报换来的5万元举报费，之后就再也没有从广东省烟草专卖局拿到其他的补偿。邱老汉认为，在陈锡雄等四名被告人没有能力负担民事赔偿的情况下，广东省烟草专卖局应该对揭阳中院判决所确认的陈锡雄等人“应赔偿邱老汉夫妇经济损失人民币110820元”承担连带责任。

　　邱老汉的索赔理由是，从1999年开始，他的儿子邱新荣以广东省烟草专卖局专业“线人”的身份，连续5年在广东省境内从事专业卷烟打假活动。长期以来，邱新荣专职为广东省烟草专卖局直接服务，提供了大量准确线索，为广东的卷烟打假作出了重要贡献。

　　邱老汉认为，邱新荣作为广东省烟草专卖局的专业“线人”，连续5年与烟草专卖局保持特定的关系，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向省烟草专卖局源源不断地提供准确信息，与省烟草专卖局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雇佣关系。邱新荣是在执行省烟草专卖局卷烟打假的特定事务牺牲的，完全是因协助国家烟草专卖部门的公务而殉职。广东省烟草专卖局是雇主方，更是受益方。

　　邱老汉还提出，邱新荣5年来为卷烟打假直接创造的可计算的经济效益至少在100万元以上，为烟草事业而创造的社会效益更是无法用金钱计算。

　　被告：并非雇用关系只能给予举报奖励

　　对此，广东省烟草专卖局却完全不同意。在昨天的庭审中，省烟草专卖局的代理人表示，烟草专卖局和邱新荣的关系是一种合同关系，不是雇佣关系，而且烟草专卖局也不是造成邱新荣死亡的侵权人之一，不应当为邱新荣的死承担连带责任。

　　对邱老汉的索赔请求，省烟草专卖局答辩称，烟草专卖局公开向社会发出悬赏广告，征集打假线索，承诺对举报人给予约定的报酬。烟草专卖局和举报人形成的是合同关系，邱新荣的行为不属于见义勇为行为。

　　省烟草专卖局还对“专业线人”作出特别说明，称这只是对邱新荣这类长期根据悬赏广告提供打假信息并根据规定领取报酬的一种称呼，这一称呼并不意味着邱新荣是省烟草专卖局雇佣的工作人员，“如果是，恐怕就不是‘线人’而是‘卧底’了”，烟草专卖局的代理人如是说。既然邱新荣不是烟草专卖局的雇员，该局也就不用为邱新荣的死承担赔偿责任。

　　烟草专卖局的代理人还表示，邱老汉去年12月从烟草专卖局领取的5万元就已经包含了烟草专卖局对邱新荣死亡一事给予的人道主义赔偿，因为邱新荣最后一次举报的奖励标准是773元，烟草专卖局给邱老汉发放的5万元中包含了49227元补偿金。据此，省烟草专卖局不同意给付邱老汉的索赔要求。

　　现状

　　身份尴尬线人安全无保障

　　邱新荣的死引出了一个问题：“线人”作为社会发展中出现的一个特殊群体，为社会进步作出了贡献，而且今后“线人”的问题将更加突出，社会有必要对其进行关怀。

　　广州市烟草专卖局一位负责打假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打假时很难抓到老板，落网的多数是打工仔和技术员，并且，只有缴获了成品、半成品，造假金额在15万元以上，才能判刑。而制假烟窝点的隐蔽性又让查处工作难以开展。

　　在这种背景下，催生了一个特殊“行业”——专业打假“线人”。“线人”的工作就是暗暗摸清制假工厂的具体地点，然后举报获得报酬。打假缘何对“线人”有如此大的吸引力？邱老汉的说法有一定代表性：邱新荣当线人一年能拿到三四万到七八万元举报费，这比打工强很多。

　　据了解，打假的“线人”，几乎没有什么专业工具，“工作”就靠手机和摩托车，跟烟草、公安部门之间也只是单线联系，一旦出现险情，生命也仅系在一个举报电话上。这使得打假“线人”的权益保护问题处在“真空地带”。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吴秀云

　　图：

　　邱老汉提起作为打假“线人”不幸遇难的儿子，就痛心不已。　本报记者　范舟波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