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助学贷款从举步维艰到全国领先的秘密

     中国西部网消息 

    编者按：国家助学贷款作为一项从制度层面资助贫困大学生完成学业的“治本之策”，深受高校、学生和地方政府欢迎。然而，这样得民心的好政策却在去年底今年初的一段时间里，因为所谓“学生还贷违约率太高”，而被各地银行单方面停发，造成全国大面积高校无法开展此项工作。一时间给广大贫困家庭学生的学业蒙上了一片阴影，学子们对自己的明天和未来充满了担忧与困惑。

    正在这时，贫困学子贷不到款、学业受影响一事得到胡锦涛、黄菊、陈至立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关注，他们要求中央有关部门迅速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过后不久，国家教育部等几部委既出台了新的国家助学贷款政策，贷款条件和还款方式大大放宽，全国的助学贷款工作重新启动，更多的贫困学子获得了宝贵的助学贷款。

    新学期开学以来，贵州已有近8000名贫困新生通过国家助学贷款“绿色通道”顺利进入高校学习。截至2004年6月底，贵州全省累计有40249人次获得贷款，获贷金额达10557万元。获贷学生占在校生人数的比例为全国最高，达到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的13．3％。贵州省国家助学贷款办公室主任周忆江说，自2002年下半年以来，贵州已连续三年保持13％的获贷比例，远高于6．6％的全国平均水平，获贷比例和获贷人数都位列全国第一。同时，全省没有一起因违约引起的银行与学生之间的诉讼案件，大多数高校实现了零违约率。

    但是，贵州的助学贷款也并非一帆风顺，同样也受到违约率高困扰。贵州省国家助学贷款办公室主任周忆江回忆说，贵州开展国家助学贷款之初，最严重的时候有一半以上的高校无法与银行达成合作协议，达成协议的高校也有很多符合条件的学生贷不到款，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2002年初，贵州曾因为助学贷款开展不起来，而受到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的严厉批评。

    那么，助学贷款违约率真的很高吗？贵州是如何实现从举步维艰到全国领先大跨越的呢？记者通过长期的跟踪采访，揭示了其中的秘密。

    ＊个别银行对助学贷款不感冒

    由于国家助学贷款是一项无担保的信用贷款，个别商业银行声称这项贷款风险太大、违约率太高，对开展此项业务一直持消极态度，成为很多地方助学贷款开展不顺利的主要原因。社会舆论和媒体报道也普遍将这一现象归咎于大学生缺乏诚信，有报道甚至说海南近九成毕业生不还贷。        　

    贵州省教育厅贷款办主任周忆江说，学生违约率高是假，个别银行不愿开展助学贷款是真，银行真正担心的不是学生的信用问题，而是利润。

    周忆江说，在国家助学贷款开办之初，工商银行是政策指定的唯一经办行。在我国个人信用体系还未建立的情况下，开办国家助学贷款存在笔数多、金额小、放贷成本大、利润较少等问题。因此，工行对助学贷款一直并不热心，采取能拖则拖的策略，致使很多贫困学生无法申请到贷款。

    贵州民族学院2000年共有766名贫困生申请贷款，但工行仅批准了234人，而且还在贷款额度上打了很多折扣，砍掉了很多学生的生活费和住宿费贷款。到2001年，虽经学校多次请求，但工行仍不愿到民院设立国家助学贷款绿色通道，而且批准贷款人数进一步下降到134人。

    贵州民院负责助学贷款的龙尧老师告诉记者，为了把国家助学贷款开展好，使学生不拖欠学费并能安心就学，学院院长亲自出面协调，请工行支行的领导吃饭，会议纪要白纸黑字写好，饭桌上也说好了，结果回头还是老样子。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银行对助学贷款都不感冒，农业银行就是一家。农行花溪支行行长王涛立说，开展国家助学贷款，从眼前来看利润确实很低，但是我们农行原来的业务重点是支农贷款，现在转到城市里面来竞争业务，就必须开展一些工行老大哥看不上眼的业务，更何况高校和大学生还是我们农行现实或潜在的优质客户呢。

    2002年，政策允许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开展助学贷款，农行与民院签定了合作协议，承诺贷款资助不低于20％的贫困新生，农行并同意将原来工行不愿贷款学生的贷款全部承担下来。当年，民院1574人获得贷款。截至目前，贵州33所开展国家助学贷款的高校中已有25所舍弃工行，14所转而与农行合作，11所与中国银行和建设银行合作，其中农行发放的贷款占到了全省助学贷款的一半。

   ＊霸王条款造就超高违约率

    贵州省教育厅贷款办主任周忆江说，个别银行即使勉为其难地开展了国家助学贷款，为了达到少发放和不发放的目的，在签订借款合同时，强迫学生签订不合理的格式合同，在这样的霸王条款面前，学生要想不违约也难。

    记者拿到了一份工行贵阳中西支行与贵阳中医学院学生周琳签订的借款合同，这是一份典型的格式合同，上面明文规定周琳只能采取等额本金法，按季度到工行指定的贵阳中西支行网点还款。按照这份合同，贷款学生能做的仅有打钩、填空和盖手印。

    中西支行曾作过一次统计，数据显示中医学院的学生违约率高达95％以上，后经学校调查，真正恶意违约的不到5人，其余均是因为不公平的合同规定所致。在学生写给学校的情况说明中，有些是因为工行撤掉县里的分支机构无处还款，有些是在工行的银行卡升级后省外就业的学生钱还不进去，有些是地方政府定向委培的学生回地方后政府没安排工作。一位叫郑莉萍的学生则是在毕业后准备一次性还清贷款，工行方面不同意。

    贵阳中医学院的杨弘老师说，很多被银行认定违约的学生觉得自己很冤枉。在中医学院今年毕业的400多名贷款学生中，至今仍有10余人未与工行达成还款协议。杨弘说，现在学生就非常被动，如果按银行的意思签订了合同，肯定要被迫违约，而抗着不签本身就违约了，同时这也不是学生的本意。

    周忆江说，对贷款学生而言，时间越长、工作越稳定，收入也越高，如果双方签订的还款协议能灵活一点，违约率肯定能大幅度的降下来。按照国家政策给予学生宽松的还款期限和灵活的还款方式，对银行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每年都有利息，银行也同样有利可图。

    ＊当代大学生不是失信的一代

    由于国家助学贷款在开展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其违约率被虚假放大了，很多舆论就此怀疑当代大学生的诚信素质，认为他们已成为失信的一代。但是，很多具体参与国家助学贷款的同志认为，不宜过分渲染大学生诚信问题。

    贵州大学副校长李建军说，随着高校招生规模扩大，贫困学生的比例也在逐年增加，银行能够在此时给他们以资助，学生从道义上都会感激不尽，哪有赖帐不还的道理。他认为应该信任我们的当代大学生，他问到：如果素质最高的这一群体都成了失信的一代，那么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希望与未来在哪里呢？

    李建军的判断不是没有道理。贵州大学的王柯妮同学是在助学贷款的资助下才得以顺利入学的，她在家庭经济情况好转后首先就把贷款还了。她说：没有助学贷款帮助我肯定上不了大学，我提前还款是因为我希望这样的好政策能帮助更多的贫困同学。已从贵州工业大学毕业的熊合明则是在发工资前先把还款的钱留出来，他说：诚信是我们在社会上立身行事的根本，我宁可不谈朋友不结婚也要先保证偿还贷款。

    农行贵阳花溪支行行长王涛立说，贫困学子对助学贷款的确怀有感激之情。去年9月他应邀到贵州民院作诚信教育，1000个座位里面来了1400多人，其讲话多次被学生热烈的掌声打断，那样的情景令人感动。王涛立说，诚信问题并不单体现在大学生身上，我们现实社会也迫切需要解决这一问题，很多上亿元的商业贷款还不是说没了就没了，与这些贷款比起来，国家助学贷款的风险可要小多了。

贵州民族学院的龙尧老师说，银行口口声声说学生不诚信，可是银行首先就没讲诚信，民院与工行双方开会共同确认的会议纪要没得到工行认真履行就是明证。而贵阳中医学院的部分学生也置疑工行的诚信托辞，因为他们在签定借款合同后一年多才拿到贷款，工行并没如合同规定的那样准时发放贷款。    

    周忆江说，这两年，贵州省结合实际，指导毕业生跟银行签定合理、灵活的还款合同，大大地降低了高校学生的违约率，贵州至今未出现一起因违约引起银行起诉学生的事件发生。这说明了大学生并不缺乏诚信。从贵州的经验来看，学生恶意拖欠贷款的只是特例，不应该被大肆渲染。他说，虽然国家助学贷款政策规定，对于恶意违约不还款的学生将在新闻媒体上公布，但是贵州对此把关甚严，在没有充分的调查了解、做违约学生工作之前，决不轻易公之于众。

    ＊创新工作机制实现低违约率    

    当初贵州助学贷款开展不起来的主要原因，是唯一指定的工商银行对助学贷款业务一直比较消极。2002年，中央对国家助学贷款政策作出微调，允许中国银行、农业银行、建设银行开展国家助学贷款业务。由于各大高校是几家商业银行争夺的业务重点，而这三家银行与工商银行比处于相对弱势地位，出于市场竞争和业务拓展的需要，三家银行对国家助学贷款业务比较积极。

    贵州在开展国家助学贷款过程中逐渐摸索出一条经验，哪家银行与高校在助学贷款方面合作较好，高校就愿意把基本帐户转移到这家银行，逐步实现银校全面合作。这样，银行可以有利可图，学生的学业有了保障，高校也不致被拖欠学费，实现了银行、高校和贫困学生的三赢结果。目前，贵州全省与农行合作的11所高校，在签署国家助学贷款银校合作协议之外，还签署了银行全面合作协议。农行花溪支行行长王涛立说，虽然在国家助学贷款这项业务上不一定有利可图，但农行看中的是与高校的全面金融合作和培育大学生作为未来的优质客户。

    银校合作协议签署之后，急需资助的贫困学生获得了盼望已久的国家助学贷款，但是对于银行和高校来说，防范风险、按期收回贷款，才是国家助学贷款持续健康开展的关键所在。高校虽然并不承担风险，但仍然跟银行一起对贷款进行了审查、监管、催收等工作。

    为了保证贷款能发到真正需要资助的贫困学生手中，高校和银行首先对贷款申请人的申请资格进行严格把关，先由学校的贷款办，以及学生所在的院、系、办的老师进行初审，符合条件的再提交给银行复审。贵州民族学院贷款办的龙尧老师说，他就亲自审掉了好几个不符合贷款的申请学生，其中一个买了手机还来申请的贷款学生不仅被他当面批评。

　　    另外，为了保证学生贷到的款能够真正用于完成学业，在国家助学贷款银校合作协议里面规定，学费和住宿费直接由银行划到学校，生活费贷款则直接划到学生在农行开立的储蓄帐户或银行卡上。

    由于我国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部分学生毕业后未及时找到工作或工作后收入较低无力还款，贵州多家银行采取了比较灵活的还款方式和还款期限，由学生根据自己实际情况自由选择。有一次性还清的，有按月、按季、按年还的，有毕业后马上还的，也有毕业两年后才开始还的。实践证明，凡是灵活还款的违约率普遍都不高。

    高校作为见证人和推荐人，在积极帮助学生申请贷款的同时，还积极协助银行方面加强监管。贵州民族学院将贷款学生在校期间的品行、成绩等及时通报给银行，让银行能准确把握是不是继续放贷。针对部分农村学生回乡后还款不方便、还款意识淡薄等情况，贵阳中医学院每年春节给学生家里挂号邮寄一封措辞得体的催还款信，贵州财经学院则每年花费近万元电话费，直接找到贷款学生或其家人，提醒其要么按时还款，要么跟银行申请展期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