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

　　若干年前，编剧冯俐推荐我到一个肥皂剧组做编剧，这个剧组在北京羊坊店的一座高层写字楼，写字楼对面有一家川菜馆，照例是去川菜馆吃喝，然后就正式宣布剧组成立，一干人等共有六位，大约最后会剩下四位，另两位供淘汰用。

　　若干年前的一个上午，我们在写字楼集合，那时候没有流行手机，召集人是位某女士打我们的BP机，通电话时说，剧组开会讨论剧本。另五位给我留有印象的是一位海军上校，他是剧组的老人，曾为剧组炮制过八集剧本，一位是小学女教师，特别漂亮、年轻与清纯，另一位大妈级的人物不像文人，她一再与制片求情要她在剧组干下去。

　　若干年前的剧本讨论是这样的，本子要特别搞笑，每人可以写两集至四集不等，开拍时接着往下写，导演是个中年人，他强调要特别有出戏，室内剧需要的是情节冲突，每集有高潮。然后，开始剧情人物设置，讨论下来，老人和孩子爱看肥皂剧，就定一个大爷，一个大妈和一个孩子为主角，三个主角每集都要出场，戏要平均，配角人物按剧情需要各自可以设计。接下，设定人物性格，大妈特别刚烈火爆，大爷特别面，制造性格反差，孙子照例有些调皮，但特别懂事。大妈是事业型的人物，现任某公司董事长，腰里别着一个大哥大，经常发号施令，大爷只会遛鸟种花和下棋，从不务正业，总的说大妈特爷们，大爷特娘们，以下写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

　　若干年前的剧本讨论会临结束时，制片，一位年轻小伙子重申：房间里的摆设在要保持一致，写到电视、空调、电脑、手机、沙发、服装、化妆品的品牌时，一律写成某某牌，空位以待，广告部拉到谁的赞助我们就用谁的，每人先写两集，送审通过后接着写。

　　若干年前的一个下午，送了剧本，进行情节讨论和细节修改。制片强调，场景的物质还不够，比如说，完全可以让大妈戴上一块手表，大爷还总念叨某一个牌子的酒，孙子有书包、文具盒，爱看某一类卡通，喜欢某个牌子的冰激凌，墙上可以挂一个钟，茶几上要搁几盘成品干果，他们还要炒菜，厨房有消毒柜、锅、桶装食用油等等，能不空的地方都不要空，我们要给赞助商更多的可能机会。

　　若干年前的一个上午，我们又送了修改的剧本去，这次只剩下四个人了。制片鼓励，就这么写，加快速度，每个人最少一周写两集。

　　若干年前某一个下午，召集人通知去剧组开会，制片没有来，召集人宣布，制片已经调离了剧组，由召集人任制片，这个剧要推倒重来，征求赞助商意见，老年人不是主要消费群体，主角改为一对青年夫妇，男性是上海人，女性是北京人，他们之间产生性别与文化的碰撞。

　　若干年前的一个上午，召集人通知剧组讨论剧本。我决定不去了。她在电话中说，这次人物不再改了，我说不改了也不写了。从那以后，再见到人说，你应该写电视剧，那个好赚钱，我就说，好赚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