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德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自由面前人人平等，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这三个平等，还以最后一个平等要更平等一些。房龙在《与世界伟人谈心》中说，拿破仑从不重视自己的饮食，结果就得了胃溃疡，不仅胃溃疡，拿破仑还患有痔疮，滑铁卢战役时，痔疮疼得他马鞍也坐不住。鲁迅在《南腔北调集》一篇文章中也说，孔子长年坐着简陋的车子，颠簸在中国古老的土道上，时间长了很可能会颠坏他的胃。
疾病面前人人平等，患病后治疗条件却不一样。法国历史学家G·勒诺特尔《法国历史轶闻》有一篇《国王的御膳与肛瘘》，说法王路易十四特别能吃，他那胃总像现代大型港口一样狂吞，只有在遵医嘱戒食或斋戒期间停止吃那些美味佳肴时，他的胃才多少能得到休息，即使这样，他在夜里上床后还要在床头堆放许多面包，啤酒、矿泉水。路易十四把自己吃出一身病，多种疾病中有一种就是痛风症，G·勒诺特尔说，这痛风症基本上是贵族病，专门袭击生活优裕的人。贵族人患的病，那病也就贵了，G·勒诺特尔介绍说，古罗马时，患这种疾病的人颇受尊敬，而且享受免税待遇。路易十四的医生给患痛风病的国王开的医嘱很有意思，他嘱咐国王在疾病剧烈发作时饮用勃艮第葡萄酒。路易十四长期大量饮用好酒，食用野味和以辛辣佐料调制的菜肴，再加上经常不适当的骑马活动，用G·勒诺特尔的话说，路易十四更得了一种十分出名、令人难以忘怀的疾病——地道的肛瘘。G·勒诺特尔为世人记下了想当年法国上下为太阳王路易十四治疗肛瘘的盛况。1686年初，医生们经过仔细观察确诊国王患的病是肛瘘，之后大家就治疗方法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意见很不一致，讨论中还听取了一些江湖医生的意见，包括某些十分荒唐的主张。为了得到一致同意的治疗方案，他们把志愿献身进行治疗试验的肛瘘患者集中在一起，住在从财政部专拨出来的一些房间中，进行学者和走方郎中提出的各种治疗试验：服镇静剂、抹软膏、贴膏药、放敷料、涂各种糊剂、喝泻药、放血、吃补药、灌肠——当时人们把这些疗法称为“九姐妹方”。作试验的患者和国王得了一样的病，真是三生有幸，在他们身上进行各种试验那可是他们的光荣！
终于国王病愈，举国欢庆，巴黎市祝贺场面尤为出色，路易十四应邀驾临，大家在巴黎圣母院做完大弥撒，唱过《上帝、我们赞美您》的圣歌之后，在市政厅隆重迎接国王，为他举行了盛大晚宴。宴席上，在一名上校的率领下，由佩剑的弓箭手们端上来二百三十六个菜，这二百三十六个菜中还不包括尾食品和水酒……这岂不是要把手术后初愈的病人撑死吗？但是路易十四稳坐餐桌旁，安然无恙地吃完了这致命的宴席。看了G·勒诺特尔以上的记载，1686年的法王不像是患肛瘘而治病，倒像是遇喜事搞了一次盛大的庆典。
不管患的是多么高贵的病，不管医疗条件多么好，病在身上，总是不好受，弄不好还会影响政治生命，甚至要影响世界和他人。拿破仑若没有痔疮，滑铁卢大战他未必会失败，圣人身体若再强壮些，他对学生可能会更好。西人有“蝴蝶效应”之说，房龙在《与世界伟人谈心》中说：“胃痛、头痛、肠道不适等疾病在历史上起的作用比一般人想像的要大得多。我建议所有未来历史学科的学子们在研究我们的历史时采取这种态度。帕斯卡尔留下了这样的名言：克娄巴特的鼻子当时若再短一些或长一些的话，整个人类历史的面貌将会改观。”
《江南时报》 (2004年10月05日 第六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