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换锅

　　说起百斤稻草换口锅，上世纪60年代后出生的人，肯定不信，而这却是我所经历的往事。

　　那是1960年春天，人民公社的食堂关了门，社员重又一家一户伙食自理。但在当初各家各户收锅时，很多锅被摔破了。队里发还我家的那口锅，锅边上就摔了一条缝。这可苦了我母亲。她每次做饭时，不得不把锅歪着放在灶上，加上那时瓜菜代、稀的多，有时不得不分两次做，既费柴又费力。到后来，缝越裂越大，越裂越下，根本就不能用，母亲为此急得没有办法。

　　那时候物资奇缺，市面上根本就没有锅卖。后来母亲听人说，省城的造纸厂有锅，但要用稻草换。那时候，不仅吃的紧张，用的也紧张。造纸厂由于收不到稻草做生产原料，影响了生产，便同当地的锅厂合作，用稻草换锅。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后，母亲决定以稻草换锅。

　　我们那里离省城有22里地，一百多斤稻草，母亲一个人挑不动，便叫我和她一起去。前一天下午，我帮母亲将12捆稻草从稻场提进屋里，母亲要挑8捆，我挑4捆。第二天凌晨，母亲叫醒了我，喝了点南瓜汤，我们就挑着稻草出门了。

　　这是我第二次到省城，第一次是1958年大送粮时，学校组织我们送粮。我背着一书包稻谷，随大人们一起到了省城。那时候送粮也不用称，把谷子倒在指定地点就行了。所以母亲说叫我跟她去省城的时候，我心里还很美。那天出门的时候，鸡才叫了头遍，天很黑。母亲很迷信，说我没成年，走夜路怕遇到鬼，就为我准备了一盏煤油灯。当时我12岁还不满，挑30多斤东西有些吃力，母亲很心疼。走了近一半路程，我提出想歇一歇，母亲答应了，可是没歇一会儿，母亲就催着要我走，她告诉我挑担子的人中途不能久歇，歇久了，就不想走了，而且走起来也会更累的。

　　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和母亲便到了省城，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位于长江边的造纸厂。当时以草换锅的人很多，我们前面排了二三十个换锅的人。终于等到我们交草了，过磅的人在验过草过完磅后，开了一张收据，告诉我母亲，五天后凭收据拿锅。五天后我们起了个大早去取锅，排在第17名，快到我们取锅时，有几个男的插队，把母亲挤到一边去了。又等了五天，母亲半夜就出发，到省城鸡还没叫，排了个第三，终于拿到了锅。

　　母亲背了口新锅回来，我们全家都高兴极了。我生病在床的父亲，看到母亲那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很难过，泪流满面地说：“我这生病，让你和娃吃了几多苦啊！”

　　光阴似箭，这事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可我却总也忘不了，忘不了百斤稻草换口锅，忘不了那物资匮乏的穷困年代。如今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那口锅早就“退休”了，我家已经用起了电炒锅、微波炉、电磁炉，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感慨道：“生活在这个时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