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龟之死

　　叶将将

　　新闻背景：近日，武汉市九峰动物园一只千年乌龟，龟壳裂开，死在黄金周里。死亡原因是游客误信“踩千年神龟可以沾仙气”所致。

　　我是一只乌龟，一只普通的乌龟。可人不这样认为。他们说我活了一千年，是一只神龟。

　　记不清哪年，我被安置在了武汉市九峰动物园。虽然失去了自由，可每天不用为食物发愁，日子倒也过得优哉游哉。只不过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我过得很痛苦。这几天人们称之为“黄金周”，而我和我的动物园兄弟们称之为“受难日”。今年黄金周前，有好事者传言，在我的壳上踩几脚，就可以沾上千年神龟的仙气。听见消息的游客蜂拥而来，在我的壳上疯狂踩踏，导致我背了千年的脊梁骨上出现了一道大裂缝。今年的黄金周，我能挨过去吗？

　　10月1日

　　我的背隐隐作痛，尽管天气不错。我倒宁愿下它几天雨。一大早，饲养员就把我拖出了房间———我要接客了。天气真的不错，太阳明晃晃的，要是没人来多好啊，躺在这里晒晒太阳，可真成了神仙了。

　　不一会儿，动物园里就全是人了。记不清是哪位先上来踩了我一脚，反正随后上来沾“仙气”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的背越来越痛，眼前金星乱冒。可我只有逆来顺受。不能怪我们乌龟脾气温和呀，那号称百兽之王的虎兄不也是任由人家摸着屁股拍照吗！落在人的手里，我们动物的命运都一样啊。

　　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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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3日

　　脊梁骨的裂缝越来越大了，两天的踩踏让我的内脏也受到了损伤，浑身疼得一夜没睡。饲养员赶我出房间的时候，送来的饭我一口都没动。我赖着不肯走，看着他说：“让我休一天吧，我快挺不住了。”他没听懂，但他仿佛觉察出来了什么。毕竟是天天喂我的呀。他看着我说：“老伙计，我也没办法呀，园子搞创收，也就指望这几天了。再说，谁让你成了‘神龟’了呢。”

　　一个胖子向我走了过来。“别过来，别过来！”我想。他还是过来了，重重地一脚踩在我的背上。我眼前金星乱舞，随即一片模糊。血从肚子里涌了上来，变成血沫子挂在嘴角。“神龟流血了！”一个孩子叫道。围上来的人中，有的把伸出来的脚缩了回去。“毕竟还有好人呀！”我对自己说。可随后又是几脚，我终于昏过去了。

　　10月4日

　　“还有三天了，再撑三天黄金周就要结束了。”我这样安慰自己。身上已经不疼了，冲上眼球的血又退了回去，世界又清楚了。可老是漫血，我一口又一口地把漫出的血咽回肚子里。心里空荡荡的，浑身轻飘飘的。

　　围在身边的笑脸格外清晰，伸出来的脚好像也不是踩在我身上。“我好了吧！”我想。只是肚子里的血老是涌上来，呛得鼻子生疼。慢慢地，我进入了云层。

　　10月5日

　　饲养员走进龟舍，饭还是没动。我眼睛睁得老大，脖子伸得老长，肚子里的血终于再也咽不回去了，顺着嘴角洇红了地面。

　　他惊恐万状地喊道：“乌龟死啦！”他喊着，“神龟死啦！”

　　来源：《江南时报》 (2004年10月09日 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