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狐狸”遇到“泥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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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张建强／文

　　这是两个中年单身的爱情方式，可能不具备代表性，却也是一种独特而浪漫的选择……

　　在当今五花八门的各种交友活动中，参与者一般很少交换名片，要想在印象里留下一个人，只需记下他的说话声音和外貌特征就够了。所以那天晚上，他俩已经聊得相当投机了，还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许根本就不想知道。只是当他讲述到自己如何又一次从一个巧妙的布局中及时脱身的时候，她才有感而发地说道：“感情的伤害，都把你变成一条泥鳅了，很难让人抓得住。”他欣然表示接受和认同：“泥鳅对别人一点伤害也没有，他的滑头，只不过是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而已。泥鳅这个比喻太贴切了——你干脆就管我叫泥鳅好了。”而当她讲述到自己一次又一次从男人眼神里发现欲望后，如何既让对方欲火平息，同时又守住自己，甚至还能把最初的欲望关系转化成宝贵的朋友资源时，刚被命名的泥鳅就有点报复似地说：“在异性的围猎中，你长袖善舞、化险为夷，多么像狡猾的狐狸呀。要知道，还没有修炼成狐狸精的时候，狐狸其实挺可爱的。你叫我泥鳅，我就该叫你狐狸了。同意吗？”刚被命名的狐狸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把两只白白的小手举起来，先对拍了一下，然后又把手心朝向泥鳅。四十来岁的泥鳅可能有点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伸到眼前的小手让他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一两秒钟以后，他才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于是急忙伸手先自拍一下，然后又和小手“啪”地来个对拍。狐狸兴奋地喊了声“”，泥鳅也东施效颦地喊了声“”，还慢了半拍。

　　这是一次由有关机构组织的聚餐式交友活动。他俩躲在沙发上互相命名的时候，席面上十多名“心怀叵测”的食客也都酒足饭饱了。服务生把餐桌撤掉，灯光转暗，接下来的节目就是唱歌和跳舞。泥鳅平素并不擅长跳舞，可今天他的舞兴却格外高涨，感觉也出奇敏锐。泥鳅一手攥住狐狸手，一手搭上狐狸腰。刚走两圈，就有了发现：“你的舞步是标准的狐步，真没白叫你狐狸。”狐狸有点扬扬得意，夸泥鳅有一副好眼力。泥鳅受到鼓舞，就用双手抱住狐狸的腋下，借着舞步旋转的惯性用力一轮，狐狸的身体就飘扬起来，在半空里划了一道弧线。后来狐狸用饱经沧桑的语气对泥鳅回忆道：“那一刻，我体验到一个生理秘密：在男人怀里，身体的失重会导致心理失衡。心理一失衡，两个人的关系就会突变。所以没到万不得已，你的双脚千万不要离开地面。”

　　双脚刚一落地，狐狸就问泥鳅：“到周末一般你都玩什么打发时间？”泥鳅说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玩自己，也就是自己找乐，“其实也挺无聊的。”狐狸一听却来了精神：“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明天周末，把你借给我两天好了。过完周末准还。”有老年痴呆症前兆的泥鳅这次却反应敏捷：“这么借来还去的多麻烦呀。干脆你一借就借几年吧。借的时间太短，你还我也不要。”狐狸忽然停下舞步，伸出两手，在混暗中直视着泥鳅的眼睛。泥鳅有前车之鉴，马上伸手对拍：“一言为定！”

　　说这些话的时候，狐狸和泥鳅都是高腔大嗓，一点顾忌也没有。在周围人看来，这两个刚认识的孤男寡女疯疯癫癫，逢场作戏。可只有他俩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是在用戏话来传达真话。这样做的好处是可进可退：如果双方理念一致，接下来自然是一拍即合，如果出现了原则分歧，那么刚才的约定就算是一场玩笑。反之，如果一开始两个人就郑重其事、窃窃私语，万一说拧了，难免尴尬。

　　回到沙发上，泥鳅问狐狸。他步步紧逼，连连发问，狐狸则见着拆着，阵脚不乱——

　　“你把我借回家，打算派些什么用场啊？”狐狸说：“我们对一条泥鳅能有什么奢望呢？只不过家里有条泥鳅，家才像个家。再说这条泥鳅一点危险都没有，不会像鳄鱼那么让人提心吊胆。”“狐狸是食肉动物，泥鳅是食泥动物，不属同一个物种，可是如果万一，泥鳅有一天发现自己离不开狐狸了，或者狐狸离不开泥鳅了，或者泥鳅和狐狸都不想离开对方了，就想那么一直粘着，该怎么办？”“如果是一厢情愿，对方有随时退出的自由；如果是两厢情愿，那就一直粘下去呗。”最后泥鳅使出了撒手锏：“光粘着，就不要结果吗？”狐狸回答得斩钉截铁：“其实过程就是结果！”

　　两个月后的一天，泥鳅——一位神情快活的中年男士来到报社。他告诉记者，在相遇的当晚，他就把自己“借”给了狐狸，而且至今没有归还。

　　几年前，泥鳅还是位留守男士，妻子给他办好出国手续，但他怕自己离开熟悉的水塘会有变成鱼干的危险，就不仅不出去，还劝妻子回来。妻子一气之下只好休夫，还带走了小泥鳅。作为补偿，她把夫妻俩在国内唯一的不动产———位于深圳东海岸一套小复式留给了泥鳅。第三者插足造成的离异，也使狐狸在深圳关内有两套自己名下的住房。平时，狐狸和泥鳅住在关里，周末和休假就躲到海边。

　　泥鳅说离异后他一直在寻找一种爱情：在不生育的前提下，相爱的双方基本不涉及彼此的经济，如果有所涉及也完全出于自愿。同时这种爱情又和任何约束和保障———比如结婚证———无关。如果在这种状态中能够相爱终老，大概就算得上真正的爱情了吧。他说在和狐狸相处这段时间里，好像是找到了这种感觉。一次狐狸宽怀大度地说：“泥鳅，如果你哪天厌倦了，可以随时从我身边游走，不必有些许不安。”泥鳅的回答让自己也感到吃惊，他说宁愿变成狐狸餐桌上一道菜，也不愿从狐狸身边游走。狐狸听了感动得流泪，泥鳅被感动得险些流泪。“但我们又把握不住未来生活中的变数，就都在尽情享受这种感觉的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护她，惟恐失手碰碎。”

　　记者对狐狸和泥鳅唯美爱情的浪漫情怀表示赞赏，同时也认为这种唯美和浪漫可能没有多少普遍意义。因为绝大多数恋人都要面对生儿育女柴米油盐，所以就必须形而下。特殊的人生经历，使狐狸和泥鳅都跨越了那些阶段，才有可能唯美浪漫，有可能形而上。最后记者衷心祝愿狐狸和泥鳅能把他们的唯美浪漫和形而上进行到底。

　　来源：《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