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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言录
潮白
肇庆市日前落成开放了全国首个盘古文化主题公园。在我看来，这是该市在真正的名胜七星岩、鼎湖山等之外，又增添了一个人为的旨在吸引游人的去处。在全国各地“文化”搭台、旅游唱戏的乐此不疲之下，肇庆人抢得先机，把盘古争到手——严格地说只是第一个争到手，体现了他们经济头脑的精明一面。但有的学者不这么看，认为类似这种“神话安家落户”的做法，“是文化意识普及的结果”。(本报10月11日B06版报道)
哟，如我等愚笨之人看来很本能的“抢品牌”的举动，原来“无疑是很高明的举动”，让人不能不打起精神。“高明”在哪里呢？学者说在于能够“使社会文化价值和大众文化心理有所皈依”。好么，在此之前，因为没有盘古“实体”的存在，国人的文化心理缺憾真是大得很了。我要老老实实地承认，如盘古文化公园这样的人造景观居然能够反映出当代人对神话的认知心态，不经专家点拨至少在我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是不是从逻辑上看，有笔者这种心态的人怀着“小人之心”呢？倘若不幸成为定论，我以为前提得是那些有着“君子之腹”的人们的结论，乃是从正视现实的角度、从客观公正的立场出发。
神话是民族精神的最初记录。从报道上看，肇庆的盘古主题公园由盘古广场、盘古峡、盘古祖殿、盘古山等构成，有朝一日，出于一探究竟的目的，我大抵要去看上一眼。但我知道，神话因其传说的性质，人物不可能有籍贯。某地发现了孙悟空哥哥的墓，不是假新闻，就是“发现者”的一相情愿，二者必居其一。肇庆抢打了盘古牌，当然有他们的依据，“北岭山曾经是瑶族和汉族的分界山，盘古祖庙中的盘古神为全国所仅有”，等等。盘古是开天辟地的人物，为什么和瑶族联系到一起，一般人可能不大理解。盘古一传为盘瓠，是一只神犬，“其毛五彩”。据说在帝喾时代的一次战争中，不知他怎么衔来了敌人将军的头，按照事先的悬赏便娶了公主为妻，《后汉书》卷八十六约略记载了此事。“盘瓠得女，负而走入南山”，然后生下6男6女，这就是瑶族的祖先，12大姓亦因此得来，盘姓居首。瑶族的发祥地为后人认定是千家峒，具体在哪里却是众说纷纭。粗略数一数，有海南说，会稽山说，南京说，也有广西石碧洞说。1988年我在湘桂边界的一个瑶族自治县进行民族学田野调查的时候，专程到过湖南的千家峒，那里是比较得到公认的。碍唆这么多是想说，肇庆抢了盘古的先固然不假，较起真来，却未必有人家的底气足。
神话的魅力之一，在于其传播形式——或语言文字，或绘画雕刻，或歌舞仪式——的简约、模糊与象征意味。但现在，据说几乎所有中国远古的神话人物都已找到了自己的“归根之所”，都“实实在在”地呈现于国人眼前。神话在科技高度发达时代的“复兴”，受到了包括地方政府在内的高度重视，真的是神话传说中蕴涵的原始力度感、古朴道义感注入或融入了新的时代吗？我怀疑。当然，笔者无意全盘否定这种做法，但更倾向于赞同中山大学司徒尚纪教授的观点：对神话人物的开发，首先要有足够的资源可供利用，而不能无中生有，为开发而开发。
肇庆人的盘古牌既曰抢先，当然意味着许多地方也正在紧锣密鼓。对此，那位学者仍然乐观地认为：“地区间的争夺无形间也引入了竞争，大家比一比品位、文化底蕴和策划投资能力。”我却更担心了，担心新一轮的以“文化”为幌子的重复建设、低水平建设、伪文化建设正在兴起。肇庆的这一个花了1300万元，其它的呢？累计起来，一定是不得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