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才是我的家”（大陆人在台湾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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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王连伟　孙立极

　　采访崔咏梅那天已是下午2时，仍然有客人在吃饭，而崔咏梅一家也刚刚坐下吃中饭。其实，早在2001年记者第一次来台驻点采访，因为她的饭馆离我们住的饭店不远，偶尔会过去吃一次饭，渐渐熟了，于是每次赴台驻点时都免不了到她的店里吃几次饭。每次见到她时，她都是在忙碌。

　　嫁到台湾方知生活不易

　　1990年，在大连富丽华大酒店当服务员的崔咏梅，认识了一位从台湾来大连做生意的帅哥曲同兴，日久生情，于是，两人双双坠入爱河。两年后，曲同兴在大连的生意失败，但他却将漂亮的崔咏梅娶回家中，真有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意。崔咏梅也随着曲同兴从此走上了一条从未想象过的曲折之路。

　　崔咏梅出生在北京，一直在一个部队大院中生活，16岁那年，其父从部队转业，她和姐姐随同父母一起回到大连老家。

　　崔咏梅婚后因为要等待台湾境管局的入境申请，所以，他们夫妻婚后最初的两年是在大陆度过的。因为曲先生的家人在深圳投资了一家工厂，于是，崔咏梅便同曲先生一起来到深圳，一面在此帮忙，一面做赴台准备，两人在此享受了一段婚后的幸福生活，大女儿就是在此时出生。

　　1994年底，崔咏梅获得入境许可，随夫带女进入台湾。第一次来到台湾，一切都是陌生的，唯一让她感到亲切的是与人交流没有语言障碍，她说，不像在香港时，因为不会广东话，无法与人交流。陌生的环境、亲切的语言，初来乍到的她，仍然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然而，这种好日子没能维持多久，由于老公不久又回到深圳照顾工厂的生意，于是，她就开始了与许多邻家媳妇一样的生活，就像报纸和小说中写的一样，每天早晨5时起床为全家做早饭，因为没有工作，白天不但要照顾自己的女儿，还要照顾其他姑嫂的孩子，洗衣、做饭、买菜样样不少。由于她家居住的社区在山上，为了省钱，每次下山买菜她都要步行往来几个小时，晚上要等全家都睡下后她才能上床休息。就是这样的辛苦，还要不时遭到别人的白眼，“是大陆妹吧？”“大陆人嫁到台湾就是为了钱”……她说，身体上的苦累都可以忍受，但是语言上的刺激对心理打击很大，有一度她对嫁到台湾感到非常后悔，作为家里的小妹，在大陆再怎样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很多时候，她总是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床上流泪……

　　艰苦努力闯出一片天

　　崔咏梅不甘心这样的生活，更不敢将实情告诉远在大连的父母。经过艰辛的努力，她终于得到婆家人的认可，于是，在拿到台湾的正式身份后，1996年，她开始在居家的社区摆卖路边餐。这时，曲同兴也从深圳回到台北，与她一起打工挣钱。“当年真是好辛苦喔！”她说，在大陆从未做过饭的她，为了将饺子馅调好，还要常常打电话向做过餐饮的母亲请教。也算曲同兴倒霉，当年两人为了调好饺子馅，崔咏梅楞是让曲同兴陪她吃了两个月的水饺，弄得曲同兴直到现在也不再吃水饺。

　　经过滴水穿石的努力，小两口终于有了一些积蓄。就在1998年家中老二出生后不久，他们租下了台北市复兴南路二段175号的一间临街店铺，并挂出了“大连风味馆”的招牌。两个毫无餐饮经验的人要为客人拿出绝活，谈何容易。于是，崔咏梅将在大连的父母请到台北，具体指导工作，几个月下来，崔母为他们推出了拿手的东北酸菜火锅系列，颇受食客喜爱。喜爱的背后是付出的艰辛努力，为了将酸菜腌好，她每周都要到菜市场挑选大白菜，回来后还要将菜洗净再用大石头压住，长此以往，落下了严重的腰疾；创业之初，因为钱少，没有多余的经费送孩子进幼儿园，只好自己带。有几次，当她做好饭再找孩子时，已不知孩子跑到何处，不是被父母找回，就是被邻居送回，有时甚至是被警察送回。说到这些，崔咏梅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她说，多年来，能够坚持下来，是两个孩子给了她力量，使她能够支撑到现在。

　　至今没能找到感觉来到台湾至今已整10年的崔咏梅，期间认识了一些从大陆来台的姐妹，面对各自不同的境遇，有人说她傻，有人说她笨，也有人对她表示钦佩。崔咏梅听后一笑了之。她说，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我凭自己的劳动挣钱，不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可能会辛苦些，但是我心中坦然，问心无愧。现在，她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大，分别在中学和小学读书。随着饭馆的经营状况不断向好，她能抽出时间到外国旅游，每年还可以回大连老家看望父母。她告诉记者，最近，他们又将隔壁的房子租了下来，目前已经装修完毕，想等到适当的时候扩大经营面积，再增加新的品种。

　　谈到对台湾的感觉，崔咏梅说目前还没能真正找到。她说，像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一样，他们始终把你看作是大陆人或者直呼“大陆妹”。“我曾努力想使自己融入当地社会，但是很难。”由于长时间离开大陆，偶然回去一趟，一时也难以适应家乡的环境。她说：“有时我常常会扪心自问‘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虽说现在已是衣食无忧，但是心中的那种失落感，常使得她辗转反侧，不能自已。正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本报台北电）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10月18日 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