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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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行提

　　很少有城市因为一泓泉水、一首乐曲而名动天下的，但无锡是个例外。这泓泉水就叫做二泉，这首乐曲就叫做《二泉映月》。月与乐的呼应，构成了我梦中绝美的丝竹江南！

　　二泉坐落在无锡市内的锡惠公园里，公园横跨锡惠二山，方圆达数十里。惠山多泉，有九龙十三泉之谓，但声名最大的还是天下第二泉。唐代“茶圣”陆羽曾二度来锡。寓居惠山寺，在其名篇《惠山寺记》中，称赞惠山泉水之丰及因泉造景之美。因陆羽曾品评了天下宜茶之水二十种，称庐山康王谷洞帘水为第一，惠山石泉第二，故称“天下第二泉”，又名“陆子泉”。

　　二泉庭院现面积800多平方米，它肇始于唐，形成于宋，定型于明，鼎盛于清。湖石假山、石峰、雕花青石栏板、石螭首，特别是以泉亭中的上池和中池及漪澜堂前的下池所组成的二泉水系，均为当年旧物。它们组成了以名泉为核心、结合自然地形作随机布置，依山起伏的精雅园林。内有按中轴线构筑的泉亭、厅堂及自成水系的泉井、流泉和地沼，并点缀了以“鳌鱼观音”为主尊的明代太湖石奇峰，布置了嶙峋假山及扶苏花木。而种种名人碑碣石刻，则起到了点化画面，提升意境的作用。在泉亭北侧粉墙上镶嵌着由吏部员外郎、著名书家王澍书于清雍正五年的“天下第二泉”刻石。后人将陆羽品评、苏轼题诗、王澍法书相提并论，誉称“二泉三绝”。

　　在诗歌的王国中，月亮始终是一个阴柔美丽的意象。一首歌里曾经唱道：“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你的模样。那层幽蓝幽蓝的眼神，充满神秘充满幻想……”如果月亮可以称为是一个“花园”的话，那么，其间种满的，应当是浸润着缕缕清辉的诗行。我徜徉在二泉池畔，留连于二泉亭、漪澜堂、景徽堂之间，寻觅着亲近月光的最佳角度和位置。有人说，每逢中秋三五月明之夜，清泉汩汩之中映出一轮皎皎明月，那种审美体验，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二泉赏月，从古至今都是一件雅事。唐宋之间的文坛大家李绅、梅尧臣、黄庭坚以及宋徽宗，清康熙、乾隆等风流帝王，也都曾品味过二泉的清冽，或者“沐浴”过二泉的月光，尤其是苏东坡“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浪漫与诗意，更是千古无人能及！也许，每一个来二泉赏月的人，都会感慨：是不是古人占尽了所有的月光与诗情？

　　二泉院内人语渐响，昂首间猛然发现，等候了许久的月轮，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悄悄悬在了我的头顶，那么大，那么亮，那么圆，处子一般，静静地和我对望，让我怦然心动———

　　那点染了千年诗情的二泉的月亮，此刻不就属于我了吗？夜风微醺，月华浮荡，恍惚之间，我似乎已身处灵水濯洗的世界。

　　如果说诗歌是让二泉声名远播的一只翅膀，音乐作为其另一翼，则让它驰名天下。近代民间音乐家瞎子阿炳，曾在惠山一带颠沛流离。老一辈的人说，其人持一二湖、戴一墨镜，歪戴一帽，被其妻领着，走街穿巷，全城云游。他演奏起来，手法利落，弓法如行云流水。头稍后仰，洋洋自得，俨然一派高山流水的风致。阿炳倾其一生，谱下了“二泉映月”的绝唱。多少清冷之夜，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乐曲，划破夜的静谧，弥散在二泉的月光下。从他手中胡琴小小的琴弦上，流淌出来的是浩浩江海！我的眼前，似乎就有阿炳佝偻着身体，手拎胡琴，踽踽而行的身影……

　　时已过，境已迁，《二泉映月》今天阐释的，已经不再是阿炳时代的凄清与哀婉。当二泉旁边端坐的两位身着古装的妙龄女子，开始演奏《二泉映月》的时候，我们能体验到的，是月光在音乐之中飞翔。一串串的音符从心底流淌出来，二泉在侧，明月入怀，丹桂流香，浓浓的醉意，顷刻间伴随着乐流，从月光在泉水中的倒影中轻轻地漂浮了起来……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10月18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