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议会为何重提战争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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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驻德国记者 江建国

　　到明年5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上的炮火平息就整整60年了。欧洲在经历了长达40余年的分裂和对峙之后，终于迎来了和平发展和统一的新时代。

　　按照正常的发展逻辑，欧洲———尤其是德国和曾被纳粹蹂躏的波兰、捷克等国之间，现在应该进入不再纠缠历史旧账，而是加深和解与团结、面向未来的新阶段了。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尽管德国认真地反省了希特勒法西斯的罪行，多次公开悔罪，但某些历史问题仍然是笼罩在它和某些中东欧国家上空的一个不可忽视的阴影，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成为重大障碍。例如，战后捷克斯洛伐克政府驱逐德意志人的“贝奈斯法令”，曾成为捷克加入欧盟的主要争论之点。而现在，同样的问题又成为德国和波兰关系中的一个棘手难题。随着战后一度被湮没、淡忘的这段历史重新引起欧洲舆论和学术界的注意和研究，德国和波兰两国政治关系上空聚集起浓重的乌云。9月10日，波兰议会不顾总统亚历山大·克瓦希涅夫斯基的劝说通过一项决议，要求政府重新向德国提出战争赔偿问题。决议说，波兰迄今为止没有从德国获得对纳粹占领波兰造成的巨大物质和非物质损失的适当赔偿。当议会表决这项决议时，除130多名议员响应总统的号召没有参加表决外，在场的各政党共329名议员除一票保留之外，竟然统统投了赞成票，显示出波兰政治体制转轨以来前所未有的“同仇敌忾”。

　　德国政界闻讯也作出强烈反应。社会民主党主席弗兰茨·明特费林斥之为“挑衅”，从社民党到联盟党的议员都对这个决议表示“愤怒”、“震惊”、“遗憾”。而波兰政府外交部发言人也旋即表示，战争赔偿问题已经结束。

　　德国战后对波兰的赔偿问题从国际法角度看本已解决。1945年8月2日签订的波茨坦协定规定，德国分为东西两个赔偿区，苏联的索赔要求主要应从其占领的东部地区予以满足，波兰的索赔要求应从苏联获得的赔偿中拿出一部分予以满足。同年8月16日，苏联和波兰签订了波兰应获得的赔偿份额协定，规定苏联把战前德国东部地区———现划归波兰领土上的德国财产和投资、工交企业交给波兰。此外，再把苏联占领区的赔偿中的15％交给波兰。据统计，根据1938年的世界市场价格，苏联和波兰得到的赔偿在60亿到317亿美元之间，这还不算上述战后划归苏联和波兰的原德国领土上的被没收充公的德国财产。至于这些领土本身的价值就更无法计算了。上世纪90年代末，德国政府计算，西部赔偿区和苏联占领区总共支付2000亿德国马克的战争赔偿。1953年8月，苏联决定从次年元月解除德国赔偿义务。8月23日，波兰发表声明宣布，从1954年起放弃向德国索取战争赔偿。1970年12月7日，在西德和波兰《关于两国相互关系正常化基础条约》中也明确规定，波兰放弃赔偿的立场不仅适用于民主德国，也适用于西德。

　　波兰议会当然不会不知道波兰早已放弃赔偿的历史，但是仍然通过这样一个十分情绪化的决议，显然是另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就是德国有个别人因被驱逐者问题向波兰政府提出赔偿私人财产损失。波兰议会的决议是对德国这一小部分人的要求的针锋相对的回答。

　　2000年12月，德国出现了一个名为“普鲁士托管有限股份公司”的组织，声称其目的是要求战后驱逐了德国居民的国家退还“违反国际法没收的德国人财产”。据报道，由原被驱逐的德国人成立的“东普鲁士同乡会”和“西里西亚同乡会”在这个公司中总共占一半的股份，还有大约1000人以个人名义入了股。该公司准备以这笔资金作为提起法律诉讼的费用，向波兰法庭甚至欧洲人权法院提起诉讼。虽然这个组织在德国得不到任何政党和政治势力的支持，但在波兰却激起轩然大波。波兰舆论认为，如果说有账要算，那也应该是德国欠波兰的，而不是相反。在这种愤怒的情绪支配下，波兰一些地方的政治家也提出，要算当年法西斯给当地造成损失的账。首都华沙市议会去年以多数通过决议，要求市长计算华沙的损失，并提出，如果当年被驱逐出波兰的德国人要索回财产，华沙市也要向德国索赔。今年年初，华沙市长提出一份当年价格为35亿美元，如今相当于315亿美元的损失清单。另一个地方议会也一致通过决议要求计算损失。

　　一时间，波兰的反德情绪上升。在波兰议会中占有席位的极右翼或民族主义色彩浓厚的政党借机兴风作浪，甚至攻击波兰政府“叛卖民族利益”、“拿德国人的钱去讨论德国问题”，类似“德国—犹太联合反波兰阴谋”、“德国始终对波兰存有野心”等刺耳的言论也冒了出来。致力于波兰和德国和解的政治家被指名道姓地攻击。

　　（本报柏林电）

　　《人民日报》 (2004年10月18日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