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马奔腾"到"波澜不惊" 钱江潮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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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柳永这首《望海潮》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与之相伴，八月十八钱江潮也成了千古绝胜。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年的八月十八潮，只在人们满怀期盼的眼神下翻了几个筋斗就匆匆离去。新华社援引资料称，今年的钱江潮为40年来最小。为何今年的钱江潮几乎“波澜不惊”？滚滚江雪，万马奔腾的钱江潮后人还能见到吗？围垦、架桥、修海塘，人类的这些改造活动对钱江潮究竟有多大的影响？

　　西北风　枯水年

　　今年钱江潮“波澜不惊”

　　“八月十八潮，天下壮观无。”今年八月十八几乎看不到潮，杭州水文水资源监测总站一位负责人连呼“想不到”。在他的印象中，去年这时候萧山观潮城潮头还有1.5米高，今年却只有50厘米了，难怪在杭州看潮要失望而归了。

　　为何今年的钱江潮几乎“波澜不惊”？省海洋学会常务理事、浙江大学港口海岸与近海工程研究所的孙志林教授解释说，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两个原因可能是主要的，即风向和河床淤积。今年八月十八，恰逢西北风大作，据气象台资料，当日的风力达到了五六级，对江水的阻挡能力是比较强的。钱江潮奔腾而来，迎面撞上了这股强冷风的阻挡，潮水自然就大为减弱了。“如果当天刮的是东南风，风向与潮水的来势相同，就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八月十八看不到潮的另一重要原因，在于连续两年来，钱塘江都处在枯水年，河床发生明显的淤积。按钱塘江地形变化规律，每年4月到7月为丰水期，梅雨和洪水急袭而来，将淤积于江底的泥沙冲洗一净。冲洗泥沙当然不是只为清洁，而是给钱塘江的下游增加了潮库容，也就是增加了蓄水能力或纳潮量。纳潮量的增加，使更多海潮进入钱塘江，提高了潮波能量，也使得潮水更为壮观。然而连着两年的干旱使得钱塘江上游来水量少得可怜。每年7月本该是钱塘江水深最深的时候，但浙江大学港口海岸与近海工程研究所最近的一次测量却表明，今年7月，钱塘江的水深竟然比去年11月还浅了五六十厘米，这是非常罕见的。

　　省水利河口研究院的总工程师潘存鸿印证了这种说法。钱塘江的细粉沙使得钱江涌潮得天独厚，细粉沙的特点是易淤易冲，容易被水搬动，因此，每年7月份时，钱塘江都会因为上半年的洪水冲刷而达到水深的最大值，这时的潮库容也是最大的。而径流量的减少，降低了落潮流的冲刷能力，直接引起了泥沙淤积和河床抬升，从而导致河口区进潮量减少，相应地潮波能量减弱。而涌潮高度表现出来的就是势能，河床的淤积使得潮水能量降低，因而也就使潮水的涌势不尽人意了。

　　喇叭口地形与河口沙坎

　　悠悠江潮永无尽

　　连着两年的八月十八小潮水，人们不禁担心，钱江潮会不会一年不如一年，以至最终走向死亡？对此，专家们纷纷表示，这种猜测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杭州水文水资源监测总站一位姓姚的负责人说，潮水有规律性又有不确定性，变大变小均属于正常现象，眼下并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说钱江潮在变小。

　　“就近20年来说，钱江潮是更为壮观了。”省水利河口研究院的总工程师潘存鸿说，1995年，钱江潮借助台风，潮差曾达到了9米，这应该是历史上的最高纪录了。而潮差是涌潮的必要条件，潮水所积聚的能量使潮头能高高跃起。当然潮差会有变化，但不会消失。

　　孙志林教授认为，只要钱江涌潮的两大成因一直存在，钱江涌潮就不会消失，就会永远奔腾不息。

　　这两个条件，一是杭州湾的喇叭口地形，一是河口的沙坎，即河床上明显的隆起。杭州湾的喇叭口使得从海洋远处奔腾而来的潮水在杭州湾的入口处由于地形的变化将流水的能量快速积聚，并最终使这些能量在盐官段以涌潮的形式表现出来；而河口的沙坎改变了水深，使潮波的运动速度发生变化，让已经进入河口的潮波变得缓慢，从而给后面急奔而来的潮波创造了“后浪推前浪”的条件。钱江潮的涌潮壮观，就在于钱塘江独特的沙坎：相比于一般河流的沙坎在外，杭州湾的喇叭口将沙坎推入了河口的内部，因而大大加强了涌潮的力度，增加了可观赏性。“尽管钱塘江的围垦和改造比较厉害，但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这两个条件，因此，钱江潮是不会消失的。”

　　不过，孙教授也指出，从历史资料上看，钱塘江的喇叭口的确是在缩小，看潮点也在往下游移。古时杭州观潮，以凤凰山、江干一带为最佳处，随着喇叭口的变小，从明代起，海宁盐官成了观潮第一胜地。但究竟是自然淤积为主还是围垦等人为因素为主导致喇叭口变小，似乎还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专题研究。

　　围垦、架桥、修海塘

　　会不会成为“绊马索”

　　对钱塘江的改造，浙江人表现出了非凡的智慧和勇气。资料表明，建国50多年来，钱塘江的围垦面积超过了110万亩。

　　而对于围垦对钱江潮的影响，向来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

　　潮汐专家周光明认为，围垦目的是为了治理钱塘江，约束河道，使河道更畅通，并没有使潮水变小。

　　在潘存鸿眼里，围垦对钱江潮是有利的。“在围垦之前，由于江域广阔，钱塘江的涌潮经常南北摆动，而现在，围垦后江道变窄，主潮更稳定了，潮时也变得更准了。另外，钱塘江单位宽度的潮蓄量增大了，涌潮能量更加集中，表现得更为迅猛，潮头也更高了。”目测数据表明，1995年的潮水比较大，而那一年正是经过了大规模的围垦之后。当然，过度围垦的确对观潮不利，河道过窄，潮水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气势会因此减弱不少。因此，围垦方案要经过充分论证。2002年，省里曾出台了一条针对钱塘江尖山河段的整治规划线，在大缺口到澉浦一段划定了围垦规划线。现在，下游的慈溪一带，包括整个杭州湾的围垦规划线也正在规划之中。

　　但也有专家对围垦“使单位宽度的潮蓄量增大”这种观点并不认同。孙志林教授说，围垦直接减少了潮库容也是事实，按照进出平衡的理论，更大的潮库容有利于增加进潮容量，积聚的能量也多。而越来越多的围垦，将钱塘江变成了一个“笼子”，紧紧箍住了进来的潮水，再没有空间让它跳跃。

　　现在钱塘江上，每隔三四公里就能见到一座桥。前段时间钱江十桥的规划也已浮出水面。

　　潘存鸿说，钱塘江上建桥从总体上对潮水有减弱作用，从涌潮的角度出发，桥当然是越少越好。桥对潮水的影响主要在于桥墩的阻水作用和观赏性上。奔腾而至的潮水遇到桥墩会产生破裂，潮能减弱，要经过大约500米的距离才能恢复。另外，如果桥位于来潮的方向，还容易在视觉上造成“桥潮不分”的混淆。

　　“不过一座桥对潮水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潘存鸿说，模拟实验表明，一座桥对潮水高度的影响大约在几个厘米左右，肉眼根本看不出来。而且现在对于在钱塘江上架每一座桥都非常慎重，要经过周密的科学论证，在桥的设计上也充分考虑到了桥墩对潮水的阻水作用，对涌潮的破坏作用被减少到了最低限度。

　　“桥太多未必是好事”。对于越造越多的桥，孙志林教授解释说，现在的工程论证，大多针对某一座桥梁的单桥论证，就一座桥而言，它对潮水的影响的确是很有限的，但不容忽视的是多桥效应。尽管不是简单的线性叠加，但多桥比单桥的影响肯定要大得多，“就像在一个大会场上，一个人窃窃私语也许没什么影响，但几个人、甚至数十个人呢？也许台下的声音就会盖过台上的了。”问题是，至今为止，多桥效应并没有权威论证，到底影响多大，目前仍是推测。

　　鉴于此，孙教授呼吁，在钱塘江上造桥，不能单从地方经济利益出发，一定要从“全省一盘棋”的角度进行统筹规划。撇开对潮水的影响不说，造一座桥动辄数亿，有的甚至高达上百亿，而有些桥梁只是起到分流作用，如果潜能不能得到最大挖掘，无疑会造成重复建设。孙教授认为，相关职能部门可以联合高校多做一些科学研究和探索，而不只是仅仅限于工程上的论证。

　　浙江大学旅游学院副院长周玲强教授认为，2000余年的深厚文化积淀，早就使钱江潮超出了一般自然景观的意义，保护这一自然奇观涉及到钱塘江全流域的水资源保护问题，并非仅仅是哪一个部门的事。“倘若钱江潮在我们手中受损，就不仅仅少了一处旅游景观的事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曾几何时，一首《春江花月夜》让多少动情之人在江畔感悟人生。八月十八，明月犹在，海潮何生？但愿历史长河之中，这首诗不会成为“绝唱”。(陈欣　俞力培　楼顺忠)（来源：：钱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