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梅董克诚插图
大家肯定注意到了，中国人特讲“衣锦还乡”。
出外奋斗多年，怎么看成功了呢。一定要回到自己的故乡显摆一番，以示自己有本事。古时最讲究回自己家乡做官，那才真正光宗耀祖。
究其根源，中国人认为如果飞黄腾达只在外乡，那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汉书·项籍传》中写道：“富贵不归故里，如衣锦夜行。”《史记·项羽本纪》作“衣绣夜行”，并强调：“谁知之者？”《三国志·魏志·张既传》有：“出为雍州刺史，太祖（曹操）谓既曰：‘还君本州，可谓衣绣昼行。’”《旧唐书·姜传》写道：“拜秦州刺史，高祖谓曰：‘衣锦还乡，古人所尚，今以本州相授，用答元功。’”唐高祖都说“古人所尚”，看来这种观念在中国古代早已是根深蒂固。
明代董其昌，富收藏，精鉴赏，其书画艺术和绘画理论在中国书画界影响极大。他是明代万历十六年（公元1588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官至礼部尚书。中国人的“衣锦还乡”观后来愈益深入民心，应该说与他的相关理论传播甚广有着密切的关系。他曾特意画一幅《昼锦堂图》。据说是宋仁宗时宰相韩琦曾在相州做官，而相州正是他故乡，因此韩琦建了一座“昼锦堂”，以示没有衣锦夜行。欧阳修专门为之写了《昼锦堂记》，董其昌又画昼锦堂山景，可见这种“衣锦还乡”观，在中国人心中有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从“昼锦”和“衣锦夜行”的词语本义上看，是说穿着锦绣衣裳走夜路，等于无人看见，被中国人认为失去了炫耀的机会，以至无价值可言。进而认为，穿着锦绣衣服应该白日走在路上，最好是走在故乡的路上，这才得以向亲朋好友炫耀自己的财富（引伸为成功）。对于大多数出外谋求发展的人来说，不一定要回乡做官。特别是现代社会，在外发了财、做了官、获得学位或评上什么家，这都算成功。成功了怎么办？自然是要回家来看看。
我在1999年写《服饰与中国文化》一书时，片面地认为这是中国人在着装意识上表现出来的一种虚荣心，很有些农业文明的味道。今天，我推翻了自己原有的观点，它不仅仅属于中国人服饰观小多元的一种表现，同时也是文化传统的一个特色。人们在外面发了财，都回家乡来投资，来办学，不是很好吗？日前见报载：“海外华人资产已达二万亿”，如果这些人还保留“衣锦还乡”观念的话，不是既不影响在外继续发展，又有利于中国的经济建设吗？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将“衣锦”提升一下，就不限于狭义的“光宗耀祖”了。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10月19日 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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