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明
读哈萨克族女作家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的散文集《永生羊》，在她回忆自己童年时代的生活时，叙述了许多关于哈萨克族生活中的许多神秘而有趣的故事，尽管我已在新疆生活了四十多年，那些故事依然是我非常陌生而又非常想探究的神秘的童话。叶尔克西生活在那样一个充满童话的世界，现在在事过三十多年后津津乐道地回顾那个年代，令人羡慕和倾心。叶尔克西是作品的作者，又是作品的主人公，她的那种对于故事的记述，那种对于人和物的生命意义的感受，那种在一个独特的地域环境中对于世界、对于历史发展的观察和评述，使她的那些童话故事带有特别的美丽而真实的形态，具有特别强烈的感染力。
现实生活中常常充满着许多矛盾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现象。譬如说，地球村中的生物群常常是既互相依存又互相排斥甚或互相吞并，这似乎是一个千年不变的“规则”。那只被叶尔克西称为永生羊的羊，是由叶尔克西精心喂养而使它由弱到强的，但它长肥以后，大人们却要以它为食。人们承认，此羊无罪，但定要它付出生命和肉体的价值来维护人的生存。按照童年叶尔克西的理解，此羊命该如此，因为它是羊，它世世代代都是生而为羊，世世代代都是为人所食。被食之后，它依然要在下世为羊。因此它是永生羊。但是，作为一个牧羊女孩，在她的情感深处，依然充满着对于同是生命同是弱者的同情、关爱和不平。即使在世界生命链中久已形成一种弱肉强食的不平等惯例，使一些生命现象永远处于被强食的地位，但在一个幼小的女孩灵魂深处，依然保持着那种天然的生命平等观；表示着那种对于弱肉强食生命现象的不满。这是童年叶尔克西的真实灵魂。而她已经存在的那种羊要被食的命运观，这是人类社会形成的生存意识对她幼小灵魂的灌输，使她的童年意识形成了一种难以释然的矛盾，从而形成了一个令人深思的童话故事，在事隔三十多年之后依然强烈跳到叶尔克西的笔端，引起我们对这种生命现象的反思。而这种业已无法改变的生命现象，叶尔克西只能在生命循环中寄情于羊，提出了这个永生羊的概念，用以寄托她对所认同的一个生命的怀念。这是一个真正表现童心的现代童话。
在叶尔克西这部散文集中，认真而真实地探索了作为一个哈萨克女童的那种对于生活中美的事物的追求、探寻和感知。这是一种最单纯也最坦诚而且最为儿童认同的审美意趣和美感形态。
叶尔克西是哈萨克族的女作家，她同时又是一位翻译家和编辑家。她的勤奋、她的纯朴而细腻的风格、她的多视角观察生活的思维以及她写作的语言特色，在当代哈萨克族读者以及各民族读者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她的这本薄薄的散文集《永生羊》，最近在新疆首次天山文艺奖中获奖。这是新疆的最高文艺奖，也是对叶尔克西文艺创作的成就的一个阶段性评价和总结。但是，叶尔克西是一个具有多方面才能的女作家，她的小说创作、她的翻译作品同样有着出色的成就和广泛的影响。特别是她翻译的哈萨克作家的作品，受到了全国各族读者和文学界的重视，成为中国西部文学的标志性作品。我深信，凭着叶尔克西深厚的文学功底以及她严肃而勤奋、不断进取的创作态度，她将会在今后不断向读者奉献出优秀的作品。
《人民日报》 (2004年10月19日 第十四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