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半小时：中超变局 足协与俱乐部的利益之争

　　今天我们继续来关注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用经济的眼光来看这场中超风暴。在10月2日的那场史无前列的北京现代罢赛风波，这是10月14日晚上7点，中国足协宣布严惩北京现代，而就在足协开出罚单的4个小时之后，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再次出现，大连实德的老总徐明深夜赴京，声援国安。眼看着这场风波愈演愈烈，就在今天下午，中国足协多年来第一次屈从于俱乐部的倡议，破天荒地召开了中超委员会会议。

　　新闻：中超委员会开会了

　　其实来参加这次会议的老总们都是各怀心腹事，足协因为国安而希望通过这次会议能够进一步整肃中超联赛，而各足球俱乐部则希望这次会议能够成为中国足球改革的新的起跑线，甚至像实德所说的要成立职业联盟，要足协放权。那么这次会议的结论到底是什么呢？

　　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待，老总们终于鱼贯而出。这次会议的积极推动者，实德老板林乐丰对记者一连串的问题只用了两个字回答。林乐丰表示：“满意。”

　　而这次会议的发起者杨祖武则一直在试图用手掩饰着眼睛。对于这次会议的评价，他只是重复同样一句话。杨祖武说：“明白人有明白的道理。”

　　12个俱乐部的老总不约而同的都采取了回避或者无可奉告的态度。而中国足协则对这次会议非常满意。他们表示国安的处罚不会改变，但同时他们也作出了一些承诺。中国足协主席阎世铎告诉记者，“我们准备要财务公开。”

　　而对于大家此次最关注的职业联盟的问题，在这次会议上似乎进展不大。足协准备近期再次召开各俱乐部投资人的会议。也许可以把它看作是中国足球职业化道路的一个雏形。

　　我们现在来了解一下刚才提到的这个中超委员会。它由三名足协官员和12家中超俱乐部的负责人组成，用一位俱乐部老总的话说，中超委员会只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而已，没有开过一次实质性的会议，无论联赛的大小事，事事都得听足协的。而这正是一些俱乐部酝酿揭竿而起的真实原因，现在看来，现代罢赛，国安逼宫，仅仅是这场足坛风暴的序幕而已。来看看记者的调查。

　　矛盾层层递进

　　10月2日，北京现代客场对阵沈阳金德，比赛中因为北京现代对裁判点球判罚不满而提前退出比赛。

　　事后北京国安俱乐部声称，如果不处罚裁判，北京国安将退出中超联赛，如果追加对现代队的扣分，国安也将退出中超。当时国安的理由是净化中国足球、改善足球环境。罢赛事件经过了北京国安和中国足协12天你进我退的多次交锋，终于在10月14晚7点得有了结果。中国足球协会纪律委员会副主任马成全说：“中国足球协会纪律委员会，对上述违规违纪行为作出如下处罚，一、对北京国安足球俱乐部，罚款人民币30万元；第二、判北京现代队，零比三负；第三、扣除北京现代队2004年中超联赛积分3分；四、停止北京国安俱乐部总经理兼北京现代队领队杨祖武，随队进入比赛场工作半年。”

　　10月14日晚11点，北京国安俱乐部里依然灯火通明，国安集团副总经李士林的突然到来，让守候的记者们嗅出一些不寻常的味道。而让记者惊讶的是十几分钟后，大连实德的老总徐明的出现。作为中超俱乐部里一个重量级人物，此时徐明到访，肯定别有深意。果然，在随后召开的发布会上，徐明说明了他此行的目的。徐明表示：“毫无疑问，是最支持北京国安的，这没什么可说的，这是不用来讲的话。”

　　找到了战友的北京国安随后对中国足协的处罚也做了高调回应，表示对足协的判罚不服。国安集团副总经李士林说：“它的违规操作，他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给我的处罚。”随后俱乐部总经理杨祖武宣布了：一、不服判罚，提出申诉；二、强烈要求召开中超委员会；三、要求推迟16日与青岛队的比赛。三个方面。

　　看来国安并没有放弃抵抗，缴械投降的意思。时隔14个小时之后，国安俱乐部一楼的会议室内又一次聚集了几十家媒体的记者。这次出现在发布会上的使国安俱乐部总经理杨祖武和法律顾问。国安从法律角度找出了足协处罚程序违规、判罚认定错误、判罚不公正等三个漏洞。

　　而当记者问国安及是否会参加16日比赛时，杨祖武没有正面回答。杨祖武表示：“明天打不打，面临一个很艰难的问题，很艰难的问题，和有关部门，市体委、体育局和体育场都提出问题，我说，先沉着。”

　　国安又向足协提出了新的条件，如果不通过中超委员会讨论，不接受处罚，也拒绝参加比赛。而此时距离16日的比赛只有28小时，难道国安会进行第二次罢赛。虽然15日下午的国安队队员依然正常训练，但气氛却不同往常。面对国安提出的条件，足协在15日晚做出回复，不同意国安推迟比赛的请求，但是同意在18日下午召开中超委员会。而北京国安在当晚也做出决定，参加16日比赛，双方都各让了一步。

　　10月16日晚7点，北京现代队如约出现在工人体育场，我们也发现被禁赛的杨祖武也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场边的教练席上，直到足协的工作人员把他请出了场外。杨祖武似乎在用行动再次向世人宣布国安不服足协的判决，而他的这一举动也得到了球迷支持。

　　90分钟比赛，国安2比0取胜，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作为被禁赛的杨祖武又一次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虽然比赛获胜，但看起来杨祖武并不是很兴奋。只是简单的做了总结。杨祖武说：“如今确实风风雨雨给我们队员，成了很大的压力，而且队员能顶住压力，挑整好心态，今天打的还是不错的，双方都很努力。”

　　当问及被禁赛为何还出现在赛场时，杨祖武回答一切等待18日。看来，国安对于18日召开中超委员会有很高的期待。

　　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国安没有退出中超，和青岛的比赛也赢了，剩下的问题似乎就等今天中超委员会对处罚讨论出一个结论。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在昨天下午6点多，大连实德足球俱乐部突然抛出了13份要求改革中超联赛的文件。直指中国足协，旗帜鲜明提出要组建中国足球职业俱乐部联盟有限公司，甚至还草拟出了领导纲领。而扔出这个文件炸弹的，就是这位大连实德的老总徐明。他这个举动背后，到底要做什么文章呢？中国足坛的利益格局在这场地震中，会改变吗？

　　看来，俱乐部和足协之间的矛盾，现在已经从单纯的国安罢赛，上升到了权力争斗。而事件背后的实质，就是中国的足球产业到底该不该走一条纯粹的市场化道路？说白了，就是足球的钱该谁赚？赚了钱又该怎么分？无论是国安，还是实德，几家俱乐部选择这时候集体向足协发难，似乎并非偶然。那么，对今天的中超委员会，各家俱乐部事先都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呢？

　　足球俱乐部的打算

　　足球资深评论员毕熙东告诉记者，“那么他不会，遵照足协的题目规程去开会，在这个会议上，国安只提怎么改变中超的大环境的问题。”

　　10月17日，足球资深评论员毕熙东告诉记者。这次召开中超委员会，北京国安根本不是冲着自己的处罚决定去的，而是想让中国足协在联赛中的管理上做出改变。就在人们还在猜测国安可能在会上提出哪些要求的时候，在17日下午，大连实德抛出了一个中国足球改革方案，这个方案包括了要求足协公布历年财务状况，成立职业俱乐部联盟和停止本年度中超联赛升降级等13个提案。

　　一，1、一封迟发的公开信；2、致中国足球协会的公开信；3、关于《致中国足球协会的公开信》的几点说明；二、关于中国足协向各足球俱乐部公布历年财务状况的提案；三，关于成立中国足球职业俱乐部联盟有限公司的提案；四，关于停止执行本年度中超联赛降级规定的提案；五，关于设立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联盟公司的意见；六，中国足球职业俱乐部联盟有限公司章程(草案)等13个文件。

　　这些章程让我们很清晰的看出了这次中超委员会大连实德和北京国安的企图让足协把经营权和决策权归还给俱乐部。因为在目前体制下，俱乐部是联赛的主要投资者，而管理权，制定游戏规则和实施规则的权力却都在足协手中，这让许多俱乐部难以接受。李士林表示：“名为中超委员会，大家拿意见，大家商量，其实还跟过去的甲A联赛一样，全是他们自己想怎么定怎么定。”

　　俱乐部不单无权，还要面对足协制定的一些苛刻的要求，其中有一项就是不得亏损，对于中超所有12家亏损的俱乐部来说，要接着玩只能做假账。四川冠城足球俱乐部总经理李丹阳告诉记者，“十几家俱乐部基本都是亏损的，我们的足协非要我们搞一个盈利报表出来，我们十几家二十几家俱乐部都在做假账。”

　　因此在这次中超委员会国安和实德希望借此机会，纠集其他俱乐部让足协放权。但是，毕熙东认为，目前要做到还不容易，因为足协想法正好相反，想借此机会处罚北京国安杀一儆百，整顿联赛风气的目的。对于国安来说，要把议题变成讨伐足协就必须得到3分之2的多数支持才行，而目前中超委员会的15个席位中，足协就占据了三个，剩下12家俱乐部各占一席，目前除了大连实德，四川冠城，上海申花、上海国际、深圳健力宝等5家明显支持国安之外。还有其他6家俱乐部的意见并不统一。毕熙东表示：“如果从利益上看，就说我投资俱乐部，这些老板利益来看，他们都应该支持，但是由于中国足球长期在家长制的管理之下，窒息的生活了11年，他们已经习惯了，大概这些惯性使得近一半人，不敢出这个头。”

　　毕熙东分析，如果这次中超委员会无法通过国安和实德的提议，让足协作出改变，那么北京国安和大连实德都有可能退出。而这种情况一旦引发了连锁反应，可能会让中超在开赛的第一年，就面临崩盘的危险。说来说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中超权力之争背后还是俱乐部和足协之间的利益之争。

　　俱乐部足协利益之争

　　北京国安之所以要退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利益，这12年来的国安投入了巨资，但是结果却让杨祖武心寒。杨祖武告诉记者，“现在国安俱乐部经营状况是收支相抵，还是入不敷出，入不敷出收入不能相抵，95、96年还有过持平，剩下都是入不敷出，每年大概贴进去几千万。”

　　事实上，在对俱乐部的调查中可以发现，不仅是国安，实际上每一家俱乐部都在赔钱。比如，曾经在中国足坛上赫赫有名的云南红塔，陕西国力，大连万达，以及很多企业，在经过几年的打拼之后，都是黯然退出。

　　他希望通过俱乐部的运作形成良性循环，投资少一点，创收多一点，但是他没找到这么一个途径。中国的足球职业化已经走过了10年，每一个足球俱乐部的背后都有一个赞助商在慷慨解囊，10年来，各俱乐部的总投入已经超过了100亿，但是作为一项产业，足球俱乐部又是各个赞助商账面上最显眼的一块不良资产。杨祖武表示：“不是我一个人赔，是各个俱乐部都赔。”

　　为什么各个俱乐部都会赔钱呢？通过对各个俱乐部的调查可以发现，足球俱乐部的收入主要来自三个方面，冠名权，胸前背后广告，和票房收入。三项收入合计每年在两千万左右。但是俱乐部用于人力成本开支，管理和经营，固定资产的支出则相当可观。杨祖武说：“中超俱乐部一年怎么也得投入5，6千万，5千万到6千万之间，他的收入也就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两三百万不等，它得亏三千多万。”

　　巨大的投入与产出差距让很多赞助商不敢在俱乐部久留，在获得了一定知名度后就抽身而去。俱乐部的名字随着赞助商的更迭而不停变换。为什么中国的足球赚不了钱呢？毕熙东表示：“足协的权利太大。”

　　毕熙东把中国足协比喻成俱乐部的家长，各个俱乐部都要听命于它。因为中国足协负责组织全国各类的足球赛事，具有最终的决策权。而它的直属企业福特宝又享有中国足协全部赛事及各项活动的商务开发权。借助于福特宝，中国足协拥有足球的电视转播权，冠名权，和场地广告。而这三块也恰恰是足球产业中最大最诱人的蛋糕．今年，足协这三项收入总计在一亿元以上。通常，这些收入由足协扣留一部分后再对各俱乐部进行分配。但是足协到底留下了多少，却从未向社会公开过．杨祖武告诉记者，“广告都让福特宝拿走了。我们没什么经营权。”

　　事实上，中国足协及其下属机构福特宝没有对足球俱乐部投资过一分钱，从而也不承担任何经济风险，但是却堂而皇之的拿走了职业联赛最赚钱的部分。而且，在经营这些原本属于足球俱乐部的产品的时候，无论成果好坏，都不需要征求俱乐部的意见。毕熙东说：“你拿走了我50%以上的资源，但是却没换回相应的收入，我不同意。”

　　正如毕熙东所说，事实上，在足球产品的经营开发中，由于福特宝没有最直接的利益关系，因此经常为俱乐部签下赔本的生意。而有着直接利益关系的各足球俱乐部经营权却少得可怜，因此随着投入的增加，各俱乐部就一步步陷于经济困境。

　　从记者的调查可以看得出来，现在中超实行的是分账制，大头都让足协拿去了，这才是俱乐部最搓火的地方。眼看着，投资足球的企业大面积亏损，足球偏离市场越来越远。这些曾经为中国足球投下巨资的俱乐部，如今早已是昨日黄花。墙上斑驳的字迹，生锈的铁锁，紧闭的大门，无不印证出，它们在足坛上空手而归的失落。而大连实德提出成立中超联盟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够与国际惯例接轨，把足协强行规定的分账制，改成股份制，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风险一起扛。那么，这种理想中的格局能否在中国的足球场上出现呢？

　　大连实德一口气抛出13份文件，让人觉得，它下出这步棋，早就经过深思熟虑，即使不将足协一军，也得要迫使国内足坛，做出一些改变。而熟悉足球的人，从这些方案的字里行间，能看到俱乐部的一种心情，一种迫切的心情：想从足球场上赚到钱，亏了11年，不能再亏了！国内的俱乐部盼着中国足球也能像国际上的一样，自己养活自己。那么，国际上的足球俱乐部又是如何赚到钱的呢？

　　背景：英超

　　在英格兰也有一个类似中国足协的机构，叫足总，主要负责国家队训练，比赛，并在技术等方面为联赛提供帮助。但是它并不插手俱乐部的经营和管理活动。英格兰足球实行的方式是职业大联盟，联盟的成员是由各俱乐部组成，俱乐部是股东，占不同的比例。联盟完全独立的组织比赛，独立进行包括电视转播，赞助商，冠名权登商务开发。足球资深评论员李承鹏告诉记者，“英国人认为，英格兰超级联赛，那它的主人就是阿森那曼，米德尔斯基堡，利物浦，埃弗顿，实际这些人投资，因为他们在养球队，他们在付机票，他们在建球场，训练场。”

　　由于职业联盟的成员是各个足球俱乐部，因此经营好坏直接关系到球队的经济利益。俱乐部的收入主要依靠电视转播权，广告，和票房收入三项。其中电视转播权又是最大的一块蛋糕。目前，世界上最富有的十家足球俱乐部，除了曼联以外，他们半数以上的收入是从电视转播中赚取的。排名首位的曼联俱乐部，在2002-03赛季的总收入达到2亿5140万欧元，电视转播收入(为8360万欧元，)占总收入33%，名列第二位的是意大利甲级联赛的尤文图斯俱乐部，该俱乐部的赛季总收入为2亿1830万欧元，其中电视转播的收入(为1亿1670万欧元)，占到俱乐部总收入的54%。排名第三位的是意大利的AC米兰俱乐部，总收入为2亿20万欧元，其中电视收入占到了55%(，为1亿1120万欧元)。而在中国这部分电视转播收入归属与中国足协。李承鹏说：“它的职业足球发展一百多年了，他说经营者，球员，教练，俱乐部它有一套很成熟的机制在保护我们的俱乐部，我这个联赛大盘它不会崩盘。”

　　11年前，中国足球开始了职业化，足球俱乐部就不再是群众组织了，它成了一个理论上可以赚钱的东西。可今天，我们回头看，却发现，原来它离市场的大门还是这么远。而现在俱乐部和足协之间，这场关于足坛权力、利益的博弈，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中国足球对着市场临门一脚的准头。

　　记者： 熊曼琳 罗垠 李萍萍 康敬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