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再做民间思想试验田

　　媒体思想之蓝艺专栏

　　我在深圳生活了整整十四年，观察了十四年，参与了十四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深圳这样和我息息相关，那感觉不是漂浮在别人的城市，而是像搭积木似的——你和一群人共同搭建了一座新城。那是每个人的城市，来了就可以属于它。因此，这么多年，无论我去哪里，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回家，只要一进深圳，我都会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是深圳好啊。

　　因此，当《深圳蓝皮书中国深圳发展报告2004》刚一上市，我就买了一本，我关注它的现在与未来。

　　因此，当我刚刚听说新推出一本民间版蓝皮书《十字路口的深圳》时，就连夜驱车去找，我想知道所谓民间思想究竟有什么思想。

　　较之前一个蓝皮书部分署名文章的严谨大气，以及部分机构文章的避重就轻粉饰真实，后者《十字路口的深圳》显然更有乡土气息——无论是表达方式还是问题见解，虽然还都很“民间”，现象总结得很系统但建设性探讨不很系统，议论多于架构，但可读性终归是强许多的。那书的形象很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深圳，有一点浮躁，有一点忙乱，但更有满街头的激情和渴望。我觉得它最大的价值不是体现在信息更丰富视角更广阔见解更让人耳目一新，或标志了“民间智囊机构的成熟”(甚至多少有点讨巧和炒作的痕迹)，恰恰在于民间思想开始有了立志于“智囊”身份的行为探索和构建合法化的意见表达模式，开始试图扮演诠释政府和体现市民声音的积极推手，不一定成熟，但肯定体现了深圳人的创新传统和精神锐气(这种文化气质在深圳尤其在文化领域已经不多见了，所以弥足可贵)，如同计划经济下的第一家个体户超市的诞生——规模和商品齐全与否是一回事，单说创新的理念和模式就值得称赞。

　　问题是，深圳能不能给民间思想一个空间，一个途径，尤其是一个智囊的定位让其发挥谏言的作用呢？

　　深圳其实是有这个能力、这个资本的。深圳是全国最不惮于吃螃蟹的地方，其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和精神不仅为中国的经济改革开放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经验，还差点做了“行政三分制”的政体改革样板。假如深圳能在市民参政议政上再吃一回螃蟹，给那些民间思想多一些做政府“智囊”的机会，在城市发展和建设上探索真正意义上的共同参与模式，也许，对整个社会的进步意义不亚于当初特区的经济模式探索。谁都知道中国的改革到了一个必须面对政体改革的瓶颈阶段，怎样建立公平公正社会体系的探讨越来越多地见诸学者间的讨论，而来自民间的不满也常常因为缺乏正常的宣泄渠道而过分淤积呈现过激方式的反抗。在这种现实情况下，深圳的“民间智慧”甘以政府智囊的身份来表达百姓意见，不仅凸显了深圳社会的良性面貌，还体现了中产阶级处理问题时在方式方法上的理性抉择。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始，深圳街头焦虑的身影少了，匆匆的脚步慢了，老人和孩子多了，酒楼和一切休闲娱乐的场所繁荣了，整个城市被一种主张享乐的文化氛围所包裹。走过赚钱的拼命阶段，深圳人开始进入生活时代。国庆期间，广东的高速公路上遍布不疾不徐的粤B牌车，宣告了一个富裕深圳的安稳和从容。深圳比中国任何一个城市都更具有成熟的所谓中产阶级，那个群体在深圳非常具有普遍性：无论是学历组成薪金收入还是私人财产的相对均衡拥有。因此，深圳人热衷安居乐业，喜欢勤奋努力，不愿意动荡；而毗邻香港的地理位置使得深圳人对香港的媒体自由早已领教，眼花缭乱的信息并不影响我们对内地严肃传媒的认可和由衷热爱。在这样的民间基础上，适当打开一点思想言论的大门，更多地给市民提供一些建设自己家园的权利和机会，对帮助政府建设是非常有益的，深圳不妨再做一次试验田。

　　现在，所谓民间思想并不能因为立足民间的广阔而带来影响力的广大，还很弱势，甚至在深圳都很少有人知道有这样一本书，这样一群人——不要说一般市民，连许多媒体人都不知道深圳有“意见领袖”有“因特虎”，但弱势比之没有终归是一种进步；几个作者的人文精神尤值得肯定。“因特虎”创建的意见模式显然是民间思想的又一种正确表达：依托这样一个民间网站，市民的思想就是政府管窥百姓见解的源头活水，倘若深圳市政府对这种探索精神能予以肯定和适当重视，则不失为一种胸襟和气魄。

　　(作者系《凤凰周刊》资深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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