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不能承受的污染之重

　　本报记者　王莹

　　“天堂”居民缺水喝

　　提起浙江，总能令人联想起烟波浩渺的西湖、大潮汹涌的钱塘江和极富江南水乡特色的小桥流水。人们很难想象，世代靠水而居的浙江居民也会为吃水犯愁。今年8月，由浙江省水利厅、省经贸委、省建设厅联合制定的《浙江省用水定额办法》正式出台，并从即日起开始试行。办法规定，浙江城乡居民每人每日用水定额为80至140公斤，不同地区可以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在此标准内取定，超出定额部分，将采取累进加价办法（阶梯式水价）。

　　定额用水使很多居民不得不改变用水习惯。杭州市民开始一水多用，洗完菜的水再用来涮墩布墩地、冲马桶，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西部缺水地区居民的用水方法，没想到会应用到浙江居民的头上。

　　事实上，早在几年前，缺水问题就为浙江亮出了黄牌。近年来，浙江省虽然经济上取得了长足发展，却也在发展的过程中付出了代价、埋下了隐患。一些企业为追求经济利益而大规模排放工业废水造成严重污染等诸多因素，使浙江戴上一顶沉重的帽子：水质性缺水。缺水使很多地方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水荒，连生活用水都不能保证，更不要说生产用水。

　　“母亲河”暗流涌动

　　在浙江省境内，最受关注、最令人痛心的被污染河流，当属钱塘江。

　　钱塘江水系是浙江的生命线，30％的浙江人生活在该流域，堪称是浙江人的“母亲河”。近年来，由于钱塘江流域内的一些化工厂、皮革厂、染料厂等大规模向江内排污，江水受污染十分严重，经常出现氨氮超标现象，今年7月甚至首次出现蓝藻。钱塘江水质的恶化，直接影响到了居民的用水，居民们开始感受到了“水荒”的威胁。

　　杭州市几百万居民中，除主城区的20％和余杭区的大部分的饮用水来自于苕溪水系外，主城区的80％和淳安、建德、桐庐（大部分）、富阳、萧山等地的饮用水均来自钱塘江水系。杭州市区随便向市民们打听钱塘江的情况，得到的回答都是相同的：现在的钱塘江由于污染太重，水质很差，几乎是“能看不能喝”。市民们告诉记者，要想了解钱塘江污染的真实情况，最好在傍晚时分前往钱塘江。

　　10月14日傍晚时分，记者前往萧山区钱塘江观潮城，放眼望去，只见暗黄色的江水平稳地流淌着，看不出什么异常。在一处丁字坝下，记者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仔细一看，只见暗黄色的江水下面缓缓向上涌动着一股深褐色的暗流，在江面上大面积泛起，被江水裹挟着，向下游流去。继续往下游走，这样的暗流又发现了六七处，在暗流涌动的周围，江水的颜色完全变了，空气中的刺鼻气味也越来越浓。

　　附近居民对此非常无奈。有人告诉记者：“这是一些化工厂在排污，几乎每个丁字坝下都有排污口，有的甚至有几个。”他们说，近年来，钱塘江边有些化工厂、制革厂、染料厂，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全然不顾钱塘江这一杭州市民主要饮用水源的保护，长期大规模地把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水直接排入钱塘江，造成了钱塘江的严重污染。从前的钱塘江，江水清澈见底，附近居民们经常在江边钓鱼、游泳，江边以打鱼为生的渔民每年都有很高的收入。现在钱塘江里的鱼越来越少，钱塘江的特色鱼种鲥鱼已经有几年不见踪迹了，渔民们的收入大不如从前。有些从小就在钱塘江里游泳的人，甚至开始对江水过敏。附近一些村子的地下水污染非常严重，近年来，癌症已成为当地的多发病种。

　　萧山区环保局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说，由于群众反映极为强烈，环保局加强了对钱塘江边化工厂的管理，不经过净化达到标准的污水不允许直接排放到江中，而要求排放到专门的污水处理厂。由于污水处理成本较高，有些工厂宁可冒着被环保部门罚款的危险，也要向钱塘江里偷排污水。这些工厂排污的手段极其隐蔽，把排污管道插入江底，专门找傍晚钱塘江涨潮时分偷偷排放。为了对付环保部门的检查，有些工厂在排污的时候，在排污口附近设专人放哨，一见到有环保局的工作人员接近就马上向工厂通风报信，给环保部门的查处带来很大的难度。由于相关法律还不够完善，对于这些排污的工厂来说，即使是因为排污而被环保部门罚款、整改，需要付出的成本也低于把污水排入污水处理厂的成本，这也是工厂偷排污水屡禁不止的一个重要原因。

　　五大问题搅浑钱塘江水

　　据杭州市政协有关部门的综合调查，目前钱塘江水质存在5大问题：一是工业污染。由于环境基础设施滞后等多种原因，有些工业污水没有经过处理就直接排放，由于总量大，对钱塘江水体影响严重。二是农业面源污染。农业面源污染占总污染的50％，其中畜禽养殖和水产养殖中产生的污染居多，钱塘江水氨氮值比较高跟这种污染关系很大。三是采砂和船舶污染。钱塘江良好的地理环境，成了众多船舶的经营航道。由于没有相应的约束及监督机制，采砂机械和航运船只是石油类污染的主要元凶。四是生活污染。目前杭州市各城镇生活污水和生活垃圾处理情况不是很理想，很多中心镇没有污水处理厂，农村的生活垃圾虽然进行了集中填埋，但对填埋垃圾产生的渗滤水没有进行深度处理，造成了污染。五是跨地区来水污染。每年洪水季节，来自上游安徽、金华的大量生活垃圾随同洪水顺流而下，流入钱塘江。

　　浙江省水利厅有关专家认为，钱塘江水系受到严重污染，跟一些地方重政绩、轻环保，重眼前、轻长远有关，也与生产布局、产业结构没有与区域环境协调有关。要解决浙江缺水问题，除下力气治理钱塘江污染以外，全社会都要树立起节水观念。现在仍然有人没有认识到水作为一种不可再生资源的宝贵性，还存在着严重的水资源浪费现象，仅是城市供水系统的各处泄漏，每年就造成20％的水白白流掉。

　　《人民日报》 (2004年10月22日 第十六版)-《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