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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石忆鲁迅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3日10:12 湖南在线-三湘都市报

  陈漱渝

  仓石即仓石武四郎,他的名字曾出现在1929年5月31日的鲁迅日记中:“晴。午后金九经偕冢本善隆、水野清一、仓石武四郎来观造像拓本。”金九经是朝鲜人,因不满日本的殖民统治流亡到北京,曾在北京大学担任朝鲜文和日文讲师,通过未名社的关系结识鲁迅。冢本善隆是日本汉学家,日本东方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当时在中国考察中国历史和宗教问题。水野清一是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毕业生,当时在北京大学从事考古研究。1929年5月15日至6月3日,已在上海定居的鲁迅回北平短期探亲。这两位日本汉学家因为对考古有兴趣,便通过金九经的关系要去拜访鲁迅。仓石闻讯,也坚持要随同拜访。金九经在日本时是仓石的学生,对他的恳求无法推卸,只好让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仓石武四郎(1897-1975),日本现代汉语研究的泰斗,在中国经学、文学、音韵学、思想史诸方面也卓有成就。1928年3月至1930年8月留学中国,聆听过钱玄同、范文澜、赵万里等知名教授的课程,还拜访过俞平伯、陈垣、陈寅恪等著名学者。今年四月,中华书局出版了荣新江、朱玉麒先生辑注的《仓石武四郎中国留学记》,其中也提供了他跟鲁迅接触的珍贵史料。在《追赶鲁迅》一文中,仓石先生回忆了访问鲁迅的情况,为注释1929年5月31日的鲁迅日记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他们当天拜访鲁迅,目的是观赏鲁迅收藏的六朝造像拓本。他们问及鲁迅收藏拓本的原因,回答是:“当时处于民国初期,袁世凯时代,对知识分子采取的弹压政策极为严厉。谁要说出批评政府之类的话,就会马上被特务绑架。当然,这些人绝不会再回来了。甚至在家里说一句话也会被抓了去,因为家里的厨师、车夫什么的也全都是间谍。先生向来喜欢拓本和绘图,于是,为了避免这种危险,他想了一个办法:除了拓本外,什么都不说。家里有客人来访,也只说些拓本的事;在路上遇见朋友,也只谈些拓本的事,‘这样,我的脑袋现在还连着身体哩。’他说。”这段话,可以跟鲁迅在《伪自由书·<杀错了人>异议》中对袁世凯实行白色恐怖的揭露相互印证。

  在同一篇文章中,仓石还回忆了鲁迅1929年5月29日到北京大学讲演的盛况。当天,仓石先生跑到北大一院(今沙滩红楼五四纪念馆)二楼的一间教室听鲁迅讲演,但空无一人,原因是教室太小,讲演临时改到北大二院(景山东街马神庙)的一间大教室举行。仓石先生跑到二院,没想到教室也是空空的,原来听众远远超过了预想人数,只好再改到三院(北河沿南池子)的礼堂举行。仓石先生再跑到三院,大礼堂已被听众挤得水泄不通。鲁迅开始讲演后,满场学生都站起来,不断鼓掌欢呼,有的甚至站在长凳上大声喝彩,以至站在离讲台很远的仓石先生仅仅听到了“人道主义”或“胡适的新风”等只言片语。仓石先生问周围的学生:“鲁迅非常受欢迎,那周作人呢!”不料这个学生只用轻蔑的语调回答了两个字:“他呀!”这一场面,使仓石先生目睹了鲁迅在中国新文学运动中的崇高地位。

  这次讲演的内容,跟鲁迅在燕京大学讲的《现今的新文学的概观》略同。这篇讲词,现已收入鲁迅编定的《三闲集》。1929年5月29日,鲁迅在致许广平信中也谈到了这次讲演的情况:“七点钟到北大第二院演讲一小时,听者有千余人,大礼堂为之满,大约北平寂寞已久,所以学生们很以这类事为新鲜了。”这段话,也可以跟仓石先生的回忆相互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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