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改“苏南模式”弊端乍现

　　今日首页记者　徐荣

　　江苏公车改革正在全面提速。从省城南京到各市县区，如何解决轮子上的问题逐渐成为纪委反腐行动的流行语，并得到上至书记市长下至平民百姓的极大关注与首肯。然而，原定本月底结束的苏州相城区公车改革却遭到强烈质疑，其中矛头直指车改中的补贴制度。这一质疑让人对带有“苏南模式”色彩的公车改革平添了几分思考。

　　苏州相城区车改遭质疑

　　车改对象仅限于有级别的领导干部，大量在一线的无级别的办事员无法享受到补贴，也不能享受车改成果。

　　李福明这几天才感觉到肩上的担子不轻。

　　10月初，当定下来进行车改时，身为苏州相城区纪委副书记的李福明被委任车改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因为有无锡、南京的车改成功，李福明最初并不认为这个“主任”有多难当。没想到，在车改接近尾声的时候，骤然而起的质疑声让他倍感压力。

　　质疑的声音主要集中在：车改后，只有副科级以上干部享受交通费补贴，而且如购自备车（不是从公车拍卖中而是从社会上购买）也可享受一次性车贴；车改后，用车（实际上是自备车）领导赴苏州以外地区办事可给予进程费补贴（1元/公里）和报销过路、过桥费。

　　李福明告诉记者，“正科级领导干部最高每月2800元，最低的副主任科员（副科级）每月1200元，都是按月以现金形式发放给他们的，超出部分自理，节余部分自得。”他说，这样做的目的仍然是节约开支，防止腐败行为。

　　“在配备专用公车的体制下，相城区一辆车一年的维修、保养费用往往高达七八万，而这些钱究竟是真正用在维修上还是去哪儿了，难以确定。”他为此向记者举了个生动的例子，“驾驶员跟领导一说，车胎有点问题了，需要换，你领导会去查究竟会不会有问题吗？只会说‘那就换吧’，但事实上究竟有没有问题、换没换呢？用车人不会去管”，而车改后的总费用，一辆车最多二三万一年，比以往大大节余。“同时它也杜绝了‘公车私用’的腐败形式。”同样的，对从社会上购买自备车予以补贴的做法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具体标准是按成交价10％予以现金补贴。“它也与相城区已进行的镇村两级的车改接轨。”

　　“我们要把杜绝‘公车私用’改为提倡‘私车公用’。同时提高办事效率。”李福明针对补贴过路过桥费的问题时这样解释道。赴外办事，用车自然要比坐车来得更快捷便利，因此，用补贴的形式鼓励领导“私车公用”，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没想到，这一考虑暴露了车改中最为人所诟病的一面，车改对象仅限于有级别的领导干部，大量在一线的无级别的办事员无法享受到补贴，也不能享受车改成果。有些机关工作人员就此尖锐地认为，这就是变相的“领导自己给自己加工资”。

　　李福明对此解释说，“在以往体制下使用公车存在大量的腐败行为，所以，本次车改的对象都是以往体制下有专备公车的对象！”他说，由于在以往体制下一般办事员没有专备公车，所以也就不存在腐败问题，那自然本次车改对象就不包括这部分群体。“如果车改后用车，可以从另成立的车队服务中心预约。”

　　不过李福明的解释并不能令人满意。苏州市相城区某机关单位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告诉记者，机关的大量事务是由科员、办事员承担，领导大多作决策，一般不需办具体事情，甚至科员一级办的事要比副局长（副科级）多。本次车改后估计副科级以上领导真正用于办公的车补会用不完，而造成具体办事人员工作不方便。“会影响机关行政办事效能。”

　　江苏省委党校的刘大生教授对此也认为，按照这种逻辑，车改的立论依据就是机关公车原来只是领导用的，车改后领导办事不便，应进行补贴。而按规定，正副科级干部是不得配备专车的。机关公车是全体机关人员的公务用车，并不是领导的专车，一般干部也应给予一定比例的补贴。

　　记者也从李副书记处了解到，相城区的本次车改并不是每个领导干部都赞成的，大约有20％的车改对象持反对态度，“反对者，据我们了解下来一般都是车辆比较豪华，或者以前公车私用比较厉害的人。”而关于“公车是否就只是领导用的”这样的法理依据，他并没有作正面回应，只是强调“我从1985年参与‘车子问题’以来，近20年中还没有发现一个完全妥帖的车改办法，因此，有人反对，也在情理之中。”

　　据悉，相城区是苏州市内第一个出台车改方案的区，并要求在11月10日前结束。苏州市各区县的车改方案也要求在今年年底前基本完成，其他区县的车改也在酝酿之中。有人担心，先行启动的相城区车改方案会为其他区县所效仿，将本次车改中暴露的一些不合理现象扩大化，并会招致更大范围的质疑和批评，对苏州市的车改进程及效果产生负面影响。

　　李福明说，相城区此次车改的一些细则还有待领导班子最后敲定，虽然现在正在进行车辆价格评估，但目前的方案可能在局部会有变化。苏南车改模式弊端初现什么都按级别给钱

　　，按官大小给车补，就更强化了官本位制，使干部们更加注重官位。

　　江苏车改的实践最早源自基层。1998年，无锡市锡山区推出一项改革举措：将长安、厚桥两镇党政机关的所有公务用车或出售或拍卖或抵偿债务，取消领导干部“专车”待遇。决定从助理到镇党委书记，按月领取200元到2500元不等的公务交通包干费用，不再报

　　支任何交通费。由此，迈出了江苏省乡镇公务用车货币化改革的第一步。

　　2003年12月20日，南长区率先在无锡市区级机关的公务用车制度上进行了改革。该区党政机关的30辆公车以295.3万元的成交价向全社会成功拍卖，成为全省区级机关第一个“无公车机关”。当年11月，无锡南长区委、区政府出台了《关于区级机关公务用车制度改革的实施方案》和《实施细则》，对车改的指导思想、范围、原则、办法和车辆处置、司机安置等一一作出了明确规定。根据车改方案研究制定了补贴对象和包干标准，按照干部职级及实际工作公务量划分为八档：区委书记、区长每人每月3000元，区委、区人大、区政府、区政协现职领导干部每人每月2700元，区委、人大、政府、政协协理员每人每月1350元，区委办主任、区政府办主任每人每月1300元，正科职领导干部每人每月1000元，副科职领导每人每月700元，非领导职务的科级干部每人每月300元，一般干部每人每月100元。凡属此次车改中副科职以上人员自购车辆的，可享受一次性购车补贴。正县处职补贴3万元；副县处职补贴2万元；正、副科职补贴1万元。

　　无锡市今年上半年在各个城区广推车改制度，下半年在江阴、宜兴全面铺开公车改制政策。对于市级机关、各局有条件的可实行公车改制，预计明年在市级机关各局全面实施。

　　今年6月1日，常熟市首批35个市级机关公务用车改革全面启动，拉开了苏州公车改革的帷幕。一个月后，常熟市第二批35个市级机关的公车改革也推出。常熟市首批试点的35个市级机关按工作性质、工作量等分为三类，一类正职（局长）购买私车每月发放补贴2800元，二类正职2700元，三类正职2600元。

　　先行启动的苏南车改在探索中总结了不少经验，也取得了预期的良好效果，正如负责车改的无锡市南长区纪律委员会、监察局的朱建华主任所言，通过1年的车改后，区里财政开支明显减少，同时还杜绝了“轮子腐败”现象。不过，由于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尚没有一个统一的规定，各地在车改上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性，在探索中也或重或轻地存在一些问题。

　　从苏南部分地区的公车改革的方案细则中，记者留意到，公车的补贴基本体现在货币化，而且向领导干部（副科级及以上）严重倾斜，一些地区甚至将广大科员和办事员排斥在货币车补之外，这也成了普通公务员和办事员的主要矛头指向。

　　朱建华坦言，他们也接到不少反映，主要集中在车辆补贴标准比较低上，特别是普通公务员的车补偏低。所以目前该区正着力解决存在的问题。

　　江苏省委党校的刘大生教授对此表示，车改方案的出台要做到公开透明，最大程度地保证方案的公正性。

　　刘大生还指出：以此为理由为官员们增加收入，把职务消费腐败公开变成合理的钞票收入，权力公开资本化了。“而什么都按级别给钱，按官大小给车补，就更强化了官本位制，使干部们更加注重官位，与我们要淡化官本位的目的背道而驰。”南京公车改革另辟新路南京

　　车改没有照搬苏南的模式，而是独创了许多根据南京实际情况制定的改革方案。

　　相比苏南模式的车改，南京市在这方面则明显弥补了其一些不足之处。

　　记者从近日出台的《南京市各镇及涉农街道公务用车货币化改革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中注意到，该意见就南京市各镇及涉农街道公务用车制度实施货币化改革中公务交通费的补贴标准、范围、测算方法等问题，作出了明确规定。公务交通补贴费发放的限额是以区县为计算单位，货币化补贴的总额要比现有车辆使用实际发生费用有所下降；个人公务交通费补贴标准不得超过上年度本人工资及福利收入的总和。各区县可根据本地区经济条件等实际情况适当向下调整，但不得提高标准。公务交通费的发放是以在职、在编、在岗为前提，按领导干部的工作职责、工作分工、工作责任等公务活动量设定系数，作为测算补贴标准的基本依据。非领导职务干部（调研员、助理调研员、检查员）的公务交通费发放，可以按上述分项，由各区县根据实际情况自行确定。

　　公务交通费补贴采取建立个人公务交通费补贴账户办法，编入各镇街的年度预算，由财政部门逐月核发，超支自付，结余转入下一年度使用。为鼓励个人购车，对镇街副职以上担任实职的领导干部，一次性付清全部购车费用确有困难的，可预支本人前三年的公务交通费补贴。

　　值得留意的是，《实施意见》中还明确规定，各区县可根据实际工作需要和财力等因素，合理确定镇街中层以下人员公务交通费的补贴档次和标准。享受公务交通费补贴的所有人员不再报销市内任何交通费用。该市以外的公务活动交通费用，仍按现行有关规定执行。

　　在关于车补的范围和标准上，南京市作出的方案细则明显有异于苏南一些地区的做法，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货币补贴的不公。

　　据悉，10月8日，南京800辆公车面向社会拍卖，这标志着首轮大规模公车改革在92个涉农街道启动。到10月底，南京市所有乡镇和涉农街道，要全部完成车改。之后将启动区县级机关、城区街道的公车改革；最后将是市级机关、部门、直属单位公车改革。

　　南京市监察局副局长单捍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此次（公车）改革没有照搬苏南的模式，而是独创了许多根据南京实际情况制定的改革方案，最终目的就是使公车费用明显降低。”

　　（本报驻苏州记者朱中顺、冯丹霞、驻无锡记者蔡娅娜对此文亦有贡献）

　　《江南时报》 (2004年10月24日 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