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里,我追随着你 |
---|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5日15:07 人民网 |
采写:记者马冀通讯员唐昱讲述:宵正(化名) 性别:男 年龄:30岁 学历:博士在读时间:10月18日下午 地点:水果湖某麦当劳餐厅 宵正(化名)的博学和才华在给他增添殊荣风度之外,也掠夺了他不少头发。提及此处,宵正笑了笑,抚抚略显稀疏的头发:“我去的都是环境恶劣的地方,燕婉跟着我受了许多苦,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过怨言……”笑中透出无限爱意和愧疚。 借书生情 我出生在四川一个农民家庭,从小就和黄土地打交道,这让我对土地下埋藏的几千年文明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随着人的长大,探究那里的奥妙成了我人生的理想。到了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填了武汉一所高校的历史系,虽然人们都说学它没前途。四年后,学校保送我读研,这次我选了一个更为冷僻的专业———历史考古学,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谁还学这个啊,但我知道,向着理想,我又迈进了一步。 那时研究生还不多,所谓物以稀为贵,研究生的名头为我们赢来了很多本科女生的青睐。所以,虽然我相貌平平,但因为经常发表一点学术性文章,竟也引得一些学妹给我写个信或送些小礼物什么的,但我总一笑置之,因为,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希望有一个长发如云、明眸如水的女孩为伴,这样的女孩对我来说,将和土地下的历史文物一样重要。 宵正的眼神闪亮:“可能跟我的兴趣有关,因为我喜欢历史,就想有个带古典气质的女孩,呵呵。”笑声朗朗,仿佛那女孩真的唾手可得。 那是1997年一个燥热的午后,我正在寝室里赶写论文,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门。门开的一瞬,我有触电的感觉。一袭长发,一双明眸……我仿佛看到曹植笔下的洛神降落凡间。 我手忙脚乱地把她迎进房间,心中暗自叫悔,若是平时略勤快点,就不会一屋子散乱书籍,唐突美人。我不好意思地慌忙把书胡乱扒拉开,想给她腾个宽敞点的能坐的地方,可是一头汗忙下来,却是越划拉越乱,她看出我的窘态,笑笑说:“跟我想的一样,研究生的宿舍就该是这个样子。”“什么样子?”我傻傻地问。她再一笑,指着我无处不在的书说:“喏,就是这个样子,书的海洋。”我低下头带点腼腆地笑了,而心里就没这么斯文,笑开了花。 她说是来借书的,她选了我导师的一门课,因为听说我是导师的得意门生,所以特意来请教怎样写好课程论文。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可是我大显身手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借着交流的机会,我对她也熟悉起来。她叫燕婉(化名),来自云南,是外语系大二的学生。 我从未追过女孩子,也一无所长,除了自诩的半肚子学问和满屋子书,我只能借着和她探讨问题来接近她,她也经常向我借书,借借还还之中,情愫竟也慢慢生出来了。 为爱相随 为了搞研究,我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燕婉总担心我只身在外,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只要她能挤得出时间,就一定要陪我去。我是为了理想而转战祖国的大江南北,她却是因为爱我而毫无怨言地追随着我到天涯海角。我们去过甘肃的敦煌、西藏的拉萨、青海的民和、内蒙古的呼伦贝尔……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研究历史文物。常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差别,要是旅游观光,那么这些都是好玩的地方,要是考古,去的就全是荒凉冷僻之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甚至有生命的危险。 由于要写毕业论文,研三的时候我在敦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燕婉也大四了,课不多,所以经常来看我。那里风沙大,而且极度缺水,为了照顾我,平时最爱整洁的她竟然可以忍受一个星期不洗澡,喝混浊不堪的井水。她心灵手巧,虽然物资贫乏,却总是变戏法般地给我做不同的菜,给我开胃。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只关注于自己的抱负,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总是我说了算,她只是说‘好呀’,就不声不响地收拾行装,陪我前往。”宵正不自觉地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那是一副深度的黑框眼镜,他眼神中的歉疚并没有被厚厚的镜片过滤掉,反而像聚焦一般清楚。 1999年夏天,我们俩都面临毕业。她是学英语的,工作好找;而我选择去新疆的一个研究所,因为那边有很多等待发掘的文物,对于一个考古工作者来说不啻于一个宝地。对很多大学毕业生来说,毕业的时候也是劳燕分飞的时候,更何况像我这样的情况。但燕婉却义无反顾地跟我去了新疆,做了我的妻子,在当地一所中学当英语教师。也许是在温暖潮湿的南方生活惯了,燕婉明显不适应新疆的气候,她出现了很厉害的水土不服症状,经常恶心呕吐、发烧感冒、甚至严重贫血。研究所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建议我让燕婉回南方休养,在所里两地分居的夫妻并不少见,可燕婉坚决不肯。我看着燕婉那曾经乌黑油亮的秀发一点一点散去光泽,看着那曾经白皙细腻的肌肤一点一点失去血色,看着那双曾经的纤纤玉手一点一点变得粗糙,我的心也一点一点被拧紧撕痛。 宵正从上衣口袋掏出两张相片,一张上面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背后一片青山绿水;一张上是个带了岁月痕迹的女人,背后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宵正问我:“你看得出这两张相片上是同一个人,前后不过三年吗?”他的声音和拿着相片的手一样轻轻颤抖着。 还君明珠 因为燕婉一直以来的细心照料和陪伴,我全无后顾之忧,潜心在研究领域里,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实际工作的深入,我越来越感到自己学术涵养的不足,于是,我想到了继续深造。深思熟虑之后,我把这个想法和我以前的导师说了,他非常欢迎我再读他的博士。我想这也是一个可以带燕婉回南方的机会,改善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于是,我积极动员燕婉也考研。燕婉听了说好呀,既然你想回南方继续深造,那我们一起考回南方去。燕婉每次都这样,无论我说去哪里,她都会说好,而每次听她说好呀好呀,都会令我一阵心疼,我只希望哪一天,对她的要求,我也能满心欢喜地这样答应着。但我知道,我离能这样来去自如的时候还差很远。 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如愿考上了博士,燕婉却没能上线。在所有的考研科目中,没过的居然是英语。我百思不得其解,反复探问后我才知道,原来燕婉认为我们虽然有一点积蓄,可是我家里负担重,父母年迈,还有一个弟弟要读大学,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如果我们两个同时读书,谁来挣钱过生活呢?燕婉平静地对我说,她是学英语的,又有教学经验,很容易就能找个薪水不错的工作,可以养家和供我读博。至于她自己,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读书。 宵正的镜片上浮起一层雾气,他咬了咬嘴唇,沉默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我只能用好好读博,多出成果来回报她的一片深情。” 今年我就要博士毕业了,导师希望我毕业之后能够留校任教,在他看来,我们学校是全国知名的学府,一般的博士要进来谋求教职很不容易,因此这个机会相当难得,可我婉言谢绝了导师的一片热心。我想到了这些年跟着我吃尽了苦的燕婉,她曾说一直很想生活在冬天满天飞的北方,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所以我接受了哈尔滨一所高校的热忱邀请。 “今年年底我们就会去哈尔滨,其实我们已经等不及了,国庆期间我们一起去哈尔滨的那所学校看了看,燕婉很喜欢。看到她心满意足的神情,我觉得很欣慰,我终于可以让燕婉感觉到幸福了。我想燕婉能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我都铭记在心,而这也是我应该为她做的一点事。”宵正的眼神明亮,唇边有一个温暖的笑,或许,这就是给燕婉勇气的地方。 【记者手记】此心安处 荆楚网(楚天都市报)(记者马冀) 宋代文豪苏轼在一阕《定风波》前写过一段小序,读来颇有兴味。序是这样写的:“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在宋代,“广南”之地是最蛮荒的所在,生活条件非常恶劣,可宇文氏却觉得只要心里是安的,偏远之地也和繁华的家乡———京师没有两样。 我没见过燕婉,也无从问她新疆风土如何,但我想得到她愿意去那里吃苦受罪,因为她的心也是安的。心为谁安?当然是所爱的人。宵正能遇到燕婉,真是有福! 前几天,把杨绛先生的《我们仨》又读了一遍,里面在提到钱钟书先生和女儿钱媛去世后的感受时,杨先生写道:“不过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而是我的客栈了。”字字泣血。 因为爱人,哪里都可以变成家;若失去了,家也成了客栈。所谓爱情,大概求的就是一个心安,以及一个让我们心安的人吧!来源:【楚天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