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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域文化与唐诗创作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7日08:21 光明日报

  戴伟华

  区域文化对诗歌创作在不同作家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诗歌创作中使用方言应该视为是对地域文化表现的结果。袁枚《随园诗话》卷十三云:“唐人诗中,往往用方言,孟浩然诗:‘更道明朝不当作,相期共斗管弦来。’‘不当作’,犹言先道个不该也。”

  民间歌谣对作家的影响,民间文学向文人创作的渗透,往往孕育新的艺术品种。刘禹锡喜爱民间创作,并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吸收其营养。”刘禹锡《竹枝词九首》并引云:“四方之歌,异音而同乐。岁正月余来建平,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睢舞,以曲多者为贤。聆其音,中黄钟之羽,卒章激讦如吴声,虽伧儜不可分,而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音。昔屈原居沅湘间,其民迎神,词多鄙陋,乃为作《九歌》,到于今,荆楚歌舞之。故余亦作《竹枝》九篇,俾善歌者扬之,附于末,后之聆巴歈,知变风之自焉。”

  刘禹锡《竹枝词九首》、《竹枝词》这些创作具有地方特色,主要体现民歌韵味,便于当地人歌唱,不可视为格律诗,其一,不主格律主情韵。其二,多写当地景物,写夔州地区和与之相关的地区山川风情,白帝城、白盐山、蜀江、奉节P水、昭君坊、滟滪堆、瞿塘峡、巫峡等地名;同时也描写了活动在这一背景后的人物,男女之间的爱情,善于唱歌,来自成都的蜀客,以及女子负水男子耕种的劳动场景。其三,语言力求入俗流利,“侬”“个里”“懊恼”“等闲”等都力求运用当地的俚语,以达到演唱时与当地人易于产生共鸣的目的。其四,运用比喻,“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懊恼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其五,使用民歌中常用的叠词的写作手法,家家、年年、嘈嘈、苍苍、层层。其六,对称,适宜口语表述,“上”与“下”、“东”与“西”、“南”与“北”、“来”与“去”、“长”与“短”。其七,重复。“红花”和“花红”、“春水拍山流”和“水流”,“桥东桥西”等。还有结构上的重复,“白帝城头春草生,白盐山下蜀江清。”两句以“白”字重复领起。“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其中“桥东桥西”和“人来人去”在结构上是相同的。

  刘禹锡向民歌学习并创作为民间服务的歌词,白居易《忆梦得》注云:“梦得能唱竹枝,听者愁绝。”可见刘禹锡对民歌风格的体会已超过一般诗人,白居易说刘禹锡“能唱”,已不是简单的肯定。刘禹锡对音乐的兴趣还表现在他对歌者的关注,他不仅听民歌,还能听出民歌中音调、风格和层次,“聆其音,中黄钟之羽,卒章激讦如吴声,虽伧儜不可分,而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音。”还赞扬艺人的演唱,《与歌者米嘉荣》云:“唱得凉州意外声,旧人唯有米嘉荣。”《听旧宫中乐人穆氏唱歌》云:“曾随织女渡天河,记得云间第一歌。”刘禹锡《别夔州官吏》云:“惟有九歌词数首,里中留与赛神蛮。”所言“九歌词数首”当指《竹枝词》九首。刘禹锡用功学习民歌,并在创作中得到很好的应用,这是超过杜甫夔州诗的方面。

  当然还有不少诗人学习民歌,有意在创作中写出民歌的风味。如李白《越女词五首》诗注:“越中书所见也。”显而易见是结合当地风情而学南朝民歌的。

  还有乡土意识造成诗中的地域特征的呈现。贺知章《回乡偶书》云:“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答朝士》云:“鈒镂银盘盛蛤蜊,镜湖莼菜乱如丝。乡曲近来佳此味,遮渠不道是吴儿。”《唐诗记事》卷十七记载此诗写作背景:“朝士以知章吴越人,戏云:‘南金复生中土。’知章赋诗云。”贺知章诗有乡土情味,《采莲曲》云:“稽山云雾郁嵯峨,镜水无风也自波。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芰荷。”

  在地域文化诗歌中,在形式方面有两点值得重视,其一是描写一方水土的组诗,对人们认识诗歌中地域文化的表现具有如下特点,一是丰富性,由于是组诗,可以在不同层次上来展现区域自然景观和文化特征。二是自觉性,这是就诗人的观念而言,以若干首来表现同一区域,至少说明诗人对区域文化的兴趣和强烈的表现欲望。三是系统性,由多首诗歌组成一个表现系统,比单个诗歌更具表现力。四是独特性,由于诗歌是一种文化的特殊载体,是地志甚至游记所不能替代的,因此具有不可多得的认识价值。唐诗中有关地域组诗很多,如刘长卿《湘中纪行十首》、李白《秋浦歌十七首》等。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诗歌写作中出现的加注体。诗中加注古已有之,但风俗地域诗加注特多,这种现象说明风俗地域诗所写之景之物并非常见,不加注不能使人明白,加注势在必然。

  元稹《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句中注:“此后每联之内,半述巴蜀土风,半述江乡物产。”“金丸小木奴”;注云:“巴橘酸涩大如弹丸”;“烹鯄只似鲈”;注云“通州俗以鯄鱼为鲙”。

  在认识事物上,注甚至比诗本身还重要,或与诗构成互为说明、互为补充关系,白居易《杭州春望》云:“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蹋晴沙。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红袖织绫夸柿蒂。(注:杭州出柿,蒂花者尤佳)。青旗沽酒趁梨花,(注:其俗酿酒,趁梨花时熟,号为梨花春)。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注,孤山寺路在湖洲中,草绿时,望如裙腰。”许浑《岁暮自广江至新兴往复中题峡山寺四首》其三:“松盖环清韵,榕根架绿阴注,南方有大叶榕树,枝垂入地生根 。洞丁多斫石,蛮女半淘金注,端州斫石,浛s淘金为业 ”其四:“海虚争翡翠,溪逻斗芙蓉南方呼市为虚,呼戍为逻,新州有翡翠虚、芙蓉逻。古木高生槲,阴池满种松。火探深洞燕,香送远潭龙南方持火于乳洞中,取燕而食。康州悦城县,有温媪龙,即蛇也。随水往舟船至人家,或千里外,皆以香酒果送之。蓝坞寒光烧,禾堂晚并舂种蓝多在坞中,先烧其地。人以木槽舂禾,谓之禾堂 。”注对人们了解作品必不可少。

  中国是一个地形多样、地貌形态丰富的国家,尤其在古代,边远或落后地区很少出现在文化人的视野中,士人因各种原因,或为官、或被贬逐,足迹所至,所闻所见逸出原先的知识经验,他们会将它记录下来,诗歌只是其中的一种记录方式。通过这些诗歌可以了解古人对地域文化表现的意识和内容,以及其表达方式,一旦注意到这些资料的重要性,有些文学问题可以向深处讨论,如吴音与佛教诵读的关系,由此而引发的四声发现的地域因素,即是一例。(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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