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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之恋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7日10:06 人民网

  驿路牧歌

  (1)、眉眼盈盈处

  序:从浙东旅行归来,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一眨眼的功夫,竟不知时间已从指缝间溜走已半月有余,然而,浙东旅途中的那些鲜活的日子却常常感怀于心,从而感觉有一种无形的使命感在压迫着自己,我必须把它写出来,赋笔成文,让自己在记忆与真实的辉映中去感受那一份永远难忘的感悟和纯真,去成就那生命的执着与永恒。

  我喜欢追求,喜欢用诚挚的心灵去追求真实的人生;我喜欢旅行,喜欢把自己放逐于毫无遮掩的大自然,去洗刷自己被都市生活蒙垢了的心灵,去感染大自然那如醉如仙的青春,去领悟生命中那如诉如歌的鲜活。一次次的旅行,便是我一次次不懈的追求。山水之游,人生之旅,回首自己一次次远行的旅途,那是自己人生的一次次洗礼,而生命就在这旅途中的青山绿水间铺写,青春就在这旅途中的朝晖夕阳下弹奏,而这其中,终于使我感悟到的是,在人生的旅途上,当真诚地采撷和收集,惟有如此,才可以教人远离浮华回归生命的本色,让生命永远丰盈。

  这次的浙东之旅,随着归来时日的增加,竟不知慢慢变成了我的浙东之恋。浙东就象一位天生丽质的江南美女子,时时撩拨着自己恋恋的心情。每当忆及流连于浙东有灵有情的自然山水之间,尽情怡然与鲜活、空灵与通透之时,我便觉着,我是爱上了这片通灵的土地了。我庆幸生活给了我这样的一次机会,我还将期盼着再一次走进浙东。

  水是眼波横

  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哪边

  眉眼盈盈处

  -摘自一首吟诵浙东的古词

  记得小的时候,曾听去过普陀朝佛的邻居老爷爷讲过,过了宁波,到了舟山的普陀,向东望去,便是一望无际的东大洋,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到了那里,便走到了天边。从那时起,浙东这块神奇的土地便在我的脑海里变得十分遥远了起来。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邻居老爷爷那绘声绘色的讲述,他们当年离开普陀,船行在东大洋上,遭遇海盗,他们有幸逃脱的几个爬上了一条大鱼的脊梁,仅在这条大鱼的背上就走了三天三夜。而那大洋的尽头,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地方。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里全然不是象邻居老爷爷讲述的那样,但还是感觉浙东依然是那麽的遥远,还是那麽的神秘。几次幻想着能踏上浙东大地,几次都有去到遥远的远方漂泊流浪的人生况味。

  要想了解浙东的历史,就必须回溯到7000多年以前。在那洪荒的远古,勤劳、善良的先民们就在块冲击平原上繁衍生息,用自己的睿智创造出了光彩夺目的河姆渡文化。记得史料上记载,河姆渡遗址1973年被发现,其中出土的稻谷,经鉴定为世界上迄今最早的人工栽培稻谷。现在想来,我对浙东的真正了解,最初还是从有关的“河姆渡”的知识开始的。而河姆渡这个词,本身就充满着神奇和诗意。

  再识浙东,是源于中学课本上讲述的那条始于唐代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宁波港和岛屿星罗棋布于东海之上的舟山群岛。我知道了,那里并不是天的尽头,那里有溪水翠嶂,那里有海天佛国,那里有弥勒的家乡雪窦寺,那里有观音的道场普陀山。历史上,王守仁曾在那里开创了流传海外的“阳明学派”,黄宗羲也在那里创办了影响甚广的“浙东史学”,更有甚者,那曾显赫一时的秦皇汉武,也曾派遣求仙的方士相继踏上过这片神奇的土地,从这里入海寻仙,去找过那能使人长生不老的海上神仙。千百年来,这里也曾燃起过倭寇的侵扰和封建王朝更迭的硝烟战火,这也给这神奇的浙东大地陡增了些须苍凉与悲壮之感。

  今年春节,我曾有过一次浙东南之旅。那如诗如画的楠溪江水,那瑰丽通灵的雁荡山色,第一次领略这天地间无遮无掩的秀色,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命象这充满着灵性的山水一样美丽。而这次去走浙东,我相信,浙东不仅有着人文的璀璨,而浙东山水更有着其独到的美韵。这便使我不由地想起了宋朝词人王观吟诵浙东山水的那首古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浙东便又象一位天生丽质的江南女子亭亭玉立在自己的幻觉之中,而浙东的山水便幻觉成了她横流的眼波和蹙皱的眉峰,心,也就早早飞向了那遥远的东海之滨。

  眼下已是暮秋时节,此时的北方早已是秋风瑟瑟、万木凋零,失去绿色的山峦就象一个将要拼尽气力的北方汉子,于落叶秋风之中裸露着累累暴跳的筋骨在竭力地托起着煞白煞白的秋阳。我们乘坐的是一架地方航空公司新近引进的由美德联合制造的多尼尔小型客机,小飞机虽然只有32座,但其乘坐的舒服程度一点也不压于大型的航班,难怪空姐一开始就介绍说我们乘坐的是空中奔驰。

  当航班稳定飞行在近万米的高空,透过舷窗下望,一层薄如蝉翼的岚气罩于机翼下的山峦河床之上,秋阳的光线透过那层轻轻的岚气直射到沟壑纵横的北方大地上,沟沟壑壑之间,到处裸露着深褐色的岩石,偶尔出现一条河流,也被周围单调的颜色涂染的没有了生机,惟有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这一轮白色的秋阳,它把光线泼洒在这沟壑间铺展着的田陌上,在这年轮的边缘,还能让人感觉到北方地脉的一丝律动。

  航班飞过长江,机翼下的景色便开始呈现出了绿意,虽然这里也是暮秋时节,但此时的江南依然葱翠一片,绿茸茸的山峦纵横在大地上,又有一湾湾湖水和一条条的河流镶嵌其间。江南的暮秋时节,依然是那样充满着生机和溢露着灵气。

  下午6点,航班在宁波的栎社机场降落,来接站的宁波同行早就等候在那里了,我们一同乘车去到宁波市区。宁波这个城市,它不象内陆城市那样人声嘈杂,走进市区,你便感觉到走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也许这满城的绿色能过滤城市的喧嚣吧,暮色中的宁波显的是那样的安详和静谧。三江水在这座现代化的港口城市中悄无声息地流过,城市宽广的马路两旁、耸天的楼厦之间,到处是五颜六色的花坪和绿意盎然的草地,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能感受到大海的气息。

  走进浙东,是我一直向往的旅途,如今置身于这片土地上,也许是在北方呆久了,第一次到这里,我就被一种强烈的新奇感拽住,激动的不能自抑。

  心,好久没有这样激动了,也好久没有这样鲜活了。。。。。。

  (2)、阿拉宁波

  到达宁波的栎社机场,来接站的是宁波的同行蒋骞小姐。因为是同行,一路上难免有很多话题,蒋骞小姐热情而好客地侃侃而谈。在她的谈话中,我感觉到她的知识面很广,特别是对宁波的历史,讲的是那麽头头是道。有趣的是,在她那略带江南口音的普通话里,时时地带出“阿拉宁波”的话语。同事中有人问她是不是上海人,她却莞尔一笑,说宁波人也说“阿拉”,而“阿拉宁波”就是“我们宁波”了,现在的宁波人都为“阿拉宁波”而骄傲。

  原来她是地地道道的宁波人,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看上去她显得干练而又活泼,从她的身上可以看出宁波女孩的特点,她们有着江南女孩的丽质和北方女孩的健美,与沪杭的女孩比起来她们少了婴弱与娇嗲,与北方女孩比起来她们却多了精明与干练。也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正如蒋骞小姐所讲,阿拉宁波人自古便有从商的传统,阿拉宁波的地域环境有着江南水韵的清灵,也有着北方山势的雄奇,还有着海风海水的浸润,独特的人文地理,养就了阿拉宁波女孩独特的气质与内涵。

  随后在宁波的日子里,我们时常被“阿拉宁波”这样的话语充斥于耳,而每当此时,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蒋骞小姐对宁波的述说。

  宁波处于长江三角洲的宁绍平原,这块平原是由于长江水亿万年的冲击而成,而宁波就在这块冲击平原的东端。它濒临东海,位于我国漫长海岸线的中端,是地处浙东大地的一座历史悠久的港口城市,与位于东海上的舟山群岛隔海相望。

  宁波市区有着三江汇流的奇观,在宁波的市中心,余姚江和奉化江汇流为甬江,呈“Y”字形东流入海。而我们入住的宁波金港湾大酒店便正好位于这个“Y”字的张口处,这里便是有名的宁波三江口。

  宁波因为有了一条甬江,因而也被称为“甬城”。宁波是一个水的世界,三江水世代世代地在这里流淌着,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无尽的生机和灵气,更有那纵横遍布大大小小的水流河叉,直使人感觉这个城市是一个被水托起的世界。有水便有了桥,所以宁波同样也是一个被桥连接着的世界。翻开宁波的市区地图,就可以看到,仅在市区横跨在三江之上的大桥就有十多个。有了水,这个城市便有了灵气;有了桥,这个城市便有了生机。水水相接,桥桥相通,这便是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印象。

  宁波早在7000多年前,就有我们先民的足迹,在4000多年前的夏少康时代,它隶属于越国,秦时又隶属于会稽郡。宁波建城的历史很早,东晋时期,刘牢之为防御孙恩农民起义军而在这里第一次建城,至唐代,在这里设州治,因境内有四明山而被称为明州。而到了明代,那个开国皇帝朱元璋为避国号“明”之讳,取“海定则波宁”之意,改明州为宁波,便一直沿用至今。

  宁波有着“东方大港,河姆文化,名人故里,儒商摇篮,佛教胜地”之美誉。说起宁波的商人,蒋骞小姐总是那麽神采奕奕地引依自豪。在宁波的时日里,她曾多次讲起,宁波是中国商人的发祥地,就连号称中国最精明的上海人也有四分之一是宁波人的后裔。我今年春节到过温州,在温州的时日里,也常常听到温州朋友讲述温州的商人,当我把这些告诉蒋骞小姐时,她却不无恶意地说,温州人是小老板,而宁波人则是大老板。诚然,比起温州人来,宁波人更喜欢做大生意,这里曾出现过“船王”包玉刚等一大批在国际上知名的工商巨子,那如今散布于海外的“宁波帮”便是这宁商中的一支劲旅。如今,刚到宁波,那大街小巷上还遗留着这里刚刚过去的电影节和服装节的各色标语和广告牌,而如今闻名华夏便又是宁波的服装,著名的品牌如雅戈尔、杉杉、一休、罗蒙、培罗城等,便都是产自宁波这片土地上。

  蒋骞小姐讲到动情处,竟把古代宁波人自诩的“走边天下,不及明州江厦”的话语也讲了出来。由于是同行,相互说话之间也就少了顾虑,而说话率真的蒋骞小姐,我也不由的在佩服她对家乡的拳拳之心。我知道古代的宁波,远在周朝时期便成了海道运输要口,它得益于奔流而来的余姚江和奉化江,更得益于汇两江而东流入海的甬江。有了这些奔流不竭的三江之水,便把富庶江浙内陆与海外连接了起来。到了秦朝,便常有了海外人到这里集货贸易了。在唐代,这里便成了我国历史上“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大港,至宋代,宁波已经成了华夏十分繁华的商业重镇,达到了其历史上的繁华鼎盛时期。史书上曾这样描绘过:“南则闽广,东则倭人,北则高丽,船舶往来,物贸丰衍。”一派昌盛繁华之景,难怪当时的宁波人敢出此“狂言”:“走边天下,不及明州江厦。”

  (3)、三江月夜

  来宁波的第一天晚上,便遇到了一个月明星稀的朗朗秋夜。打电话给家里,家乡正在经受着一场寒冷的秋雨,而这位于东海之滨的甬城,却在这朗朗的秋夜里绿意昂然着。有绿色,有江水,还有那一轮隐匿在都市夜光里的秋月,便赋予了这个城市撩人的诗意。同事们经过一天的长途劳顿,都已倦缩在酒店的床上歇息了,而我却没有一丝倦意义,与朋友欧阳相邀,欲溶入这甬城的夜色,去领略这三江口月夜的诗韵。热情好客的蒋骞小姐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后,却执意要陪我们同行,去给我们充当一次免费导游。

  蒋骞小姐说,要想欣赏甬城的夜景,有两个好的去处,那便是位于奉化江上的灵桥和在天一广场附近的城隍庙步行街。赶紧拿来宁波市区图查看,这两个地方离我们的住处都有好远的一截子路程。精明的蒋骞小姐提议我们先打车到城隍庙,然后步行返回,再到灵桥欣赏灵桥夜景。

  在三江口打车从甬江大桥的引桥下通过再过新江桥,沿奉化江南行在灵桥附近右转便到了城隍庙步行街。据说,这里是宁波的老城,这里宽广的街道两旁如今竖立着的都是些仿古建筑。远处在夜幕的映衬下,隐约可见一座座现代化的楼厦耸立在夜幕里,又加之这里视野开阔,月光与街道两旁的灯光相映成趣。来到这里,你会感到,这个位于城中之城的老城,古色古香又富有动感,那大自然的天趣与都市的跃动又融为一体。它简直就是宁波这坐历史文化名城的一个缩影和真正的隐含之所在呀。

  沿步行街右转,远远地望到前方有一串拱起的霓虹灯泡勾勒出一处圆形洞门的轮廓,从这里进去,才看到那座建筑宏伟而完整的城隍庙位于其间。原来,这里以城隍庙为中轴线,在东西两个方向各置有一座圆形洞门。庙的正门紧闭着,行人只能从两边的侧门出入,整个建筑由头门、二门、戏台、大殿和后殿组成,那墙壁屋顶上的朱金装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派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气派。据说,宁波的城隍庙是目前我国现存规模最大的府城隍庙之一,庙内现今还保存有明正统11年(公元1446年)制的《宁波府城隍庙之碑刻》等30余方,说明此庙宇至少在明正统年间就已存在了。

  历史上的城隍庙曾是浙东的仁人志士聚众抗清之地,那个明末清初的张苍水就曾在这里聚集过数千民众举行起义以抗击清军入浙。而如今,这里已经开辟成了集娱乐、美食和购物为一体的大型商业街区。入夜时分,人们冲着这里的宁波小吃而来,数个颇具规模的小吃店内,一拨一拨的人,或亲朋想聚,或好友相邀,围坐在一起,伴着轻轻的音乐,品位着各色各样的小吃,一派和乐圆融的景象。置身于此情此景,你会感觉到,这里曾经晃动过的刀光剑影早已成为了过去,也许许多人都不再去理会这些曾经的历史,也许好多人压根就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过一切,他们在品尝美味之时所津津乐道的最多的可能是这座庄重辉煌而又古朴典雅的老城丰韵和老城外那日新月异的现代化港口城市里所发生的一切。

  奈不住东道主蒋骞的一再相邀也挡不住这些琳琅满目的宁波小吃,我们便硬撑着肚子要来了宁波汤圆、水磨年糕、牛肉粉丝汤、桃酥饼等大饱了一顿口福之后,便又来到了夜色下的奉化江边。这里有宁波人引以自豪的灵桥,它就横跨在奉化江上。

  如今的灵桥是上个世纪30年代的建筑了,全桥总长近百米,宽20米,无桥墩,下乘式三轴钢梁环洞桥。整个建筑横空出世、气吞如虹。夜色下,桥体上有霓虹灯丝勾勒出桥身简明流畅的线条,造型壮丽挺拔、直柱林立、拱梁飞架。相传早在唐代,甬人就在这里建桥了。当时由于江阔水深流急,桥基总难打牢,正当人们一筹莫展之际,一场瀑风骤雨不期而至,眨眼间又云开雾散,半空中闪现出一道彩虹,七色辉映,经久不散。桥工们心领神会,当即就照着彩虹的位置下桩,结果桥桩很快打成,桥就建起。因有此灵异,遂起名为“灵显桥”,简称为灵桥。

  在灵桥的桥头告别那热情好客的蒋骞小姐,我和朋友欧阳沿奉化江徒步返回。走在奉化江边丛丛绿荫的江厦公园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甬城夜色的独特,这个城市是一个正在崛起的现代化城市,同时,这个城市又是一个安详静谧的城市。公园旁马路上的车流虽来来往往却毫无声响,少见的行人也是那麽匆匆而过。夜色静极了,静的能听到江水的流动。

  又过新江桥,来到三江口,这里竟是一片葱翠的绿色,一丛丛人工摆布的各色花坪镶嵌其间,站在三江汇流处向夜幕的深处眺望而去,灯光隐现的解放桥和甬江大桥便显现在深邃的夜幕之中,新江桥头晃动着的激光灯束划破夜空浮现在这三江之上。回头仰望,在这里,竟能看见那麽清晰的一轮圆月,我惊奇这甬城的夜色。要知道,在都市里生活久了,常常会在月圆之夜想起故乡的天空,于万般无奈之中去回味那银亮光华的故乡月夜。因为,都市的楼厦太高也太密,楼厦间的巷弄太曲也太折,它逼狭了天空也切碎了圆月,更有满街的喧哗,让人难以品位明月的静谧和怡情。而甬城的三江口月夜,竟是如此地富有灵性,它有绿色,它有水流,它有现代化都市的衬托,它更有徜徉于原野之上那如歌如酒的挥洒。是街市上的灯光?是夜幕里的月光?仰或二者都有,在三江水面,泛着涟涟波粼。

  江风清清,江水如梦,在一轮圆月的光华下,三江口沿岸的灯火忽儿朦胧忽儿清晰,我流连于这三江口月夜之中,直至夜色很深很深。好羡慕这个城市的人儿呀,伴着睡去的城市,枕着江风江水,此时此刻,一定正圆着玫瑰色的梦。

  (4)、它们是在向着今人诉说

  刚到宁波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在三江口处有一座天主教堂,后来在穿行于市区的时日里,又发现中山西路旁上的鼓楼。鼓楼和天主教堂都位于市区的繁华地段,这里白天可见楼厦林立,晚上又是华灯齐放,而它们蹲在这里,实在是与这四周的现代化建筑格格不入,显得是那麽的不伦不类。想精明的宁波人能把这两处与现代化城建不协调的建筑在这繁华的地段保留下来,可能自有其道理吧。后来一经询问果然如此。一个是始建于古代的鼓楼,一个是始建于近代的天主教堂。宁波人在建设自己的现代化家园时,不但没有把他们拆除,而且还拨专款进行了修缮,并且把它们当宝贝似地保留了下来。拿他们的话来说,这是宁波城历史的见证,把它们留在这现代化城市的楼厦之间,让他们向今人诉说着历史。不愧为做大生意的宁波人,做任何事情都具有不凡的战略眼光。

  是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我忙里偷闲独自一人去了鼓楼。冒雨登上鼓楼,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正在日新月异变化着的现代化城市,而此时此刻,竟不知脚下踩着的是眼下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以及与这座历史悠久的鼓楼一起脉动着的千年历史。

  我们知道,鼓楼在我国历史上曾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大都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鼓楼,楼中都设有报时的刻漏和更鼓。平时击鼓报时,战时抵御外敌。宁波人把它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同时也保存起了这座城市的历史。

  古代的宁波,从东晋刘牢之第一次建城到一个独立的城市是在唐代在这里设明州治时期,后来明州刺史韩察把州治从小溪镇迁至今宁波三江口,而宁波的鼓楼就建于这个时期,至今已有了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它是宁波历史上正式设州治、立城市的里程碑。韩察当年就在今中山广场附近建了一座内城做为刺史公署,而当今的鼓楼就是当时内城的南大门。

  宁波城的鼓楼曾迎来送往过唐代“海上丝绸之路”上的繁华,也亲历过五代十国时期的兵戈,直到北宋时期,王安石来了,他登上鼓楼,望到眼前这一派大好的河山,听着鼓楼上传出的报时更鼓,这个宏图在握、雄心勃勃的中国11世纪的著名政治家和改革家也许心潮澎湃,难以自己。为表示要以鼓楼的刻漏那样“勿棘勿迟”的速度来改革处理政事、以刻漏那样勤于报时的精神来管理政治,在这里即兴写下了那篇能抒发自己宏图大志的著名铭记《新刻漏铭》,借为刻漏做铭,向当朝社会发出了一篇决心革弊维新的誓言书,而宁波的鼓楼便是第一个读懂这位改革家真实内心的见证者。

  历史上的宁波鼓楼,把雄心勃勃的王安石送走,还迎来过落魄而逃的宋高宗赵构。据说当年宋高宗南渡曾到过明州,被金兵追逐着的赵构被迫逃进鼓楼,当时忽然见到唐“安史之乱”时坚守商邱而殉难的五位将军身置戎装列队前来迎接。在赵构躲进去鼓楼后不久,金兵追至楼下,只见蛛网密布,一片荒凉,金兵以为必无人进入,遂向他处搜寻。由此逃脱的赵构在做了南宋的开国皇帝后亲自下诏追封鼓楼为“奉国军楼神祠”,祠内专门置这五位将军象以奉供仰。

  鼓楼,送走王安石,也就送走了即将昌盛的社会现实;迎来宋高宗,也就记下了一段屈辱的历史。鼓楼虽不言,却千年百年如斯风雨守望,守望着古往今来的匆匆过客,也守望着古往今来的过去现在。

  鼓楼是宁波市唯一仅村的古城楼遗址,它历经屡次兴废和更名,走到现在,可以说它是律动着宁波城的历史脉络走过来的。而精明的宁波人把“宁波城市发展史”陈列馆设在这里,便为此做了精道的注解。

  如今,宁波人已在这里建成了鼓楼步行街商业城。从鼓楼上俯视,这一带全是仿宁波传统建筑风格的商店,小青瓦双坡屋面、风火马头墙;举目再向四周眺望,又见现代化楼厦林立。精明的宁波人也许是不想让这历史流淌太突兀了吧,在这里延续出这些具有强烈历史文化质感的仿古建筑,便把宁波城的过去和现在圆滑地衔接了起来,使来到宁波的游人走进鼓楼便走进了宁波城的历史,畅游其间,便是慢慢地自古至今挪动着脚步,等观赏完毕出来,你也就从历史回到了现实,这中间,不会有突兀和折硬的感觉。而这些,不到鼓楼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由于在鼓楼的时间太长了,看来是没有时间去看看那座天主教堂了,因为下午还有公务。好在它就在住处的不远处,便只好另择时间了。

  晚饭后没事,我便离开住所来到了三江口。今夜是个雨夜,霏霏细雨之中的三江口夜色又是别一番景致。雨夜里,位于三江口的新江桥北堍的那座罗马歌特式风格的天主教堂格外的引人注目。也许是距离近的缘故吧,由于教堂的各个部位上都安装有装饰灯光,整个教堂显得通体透明。教堂周围有绿茵茵的草地和灿艳艳的花坪,桥下江边有一对对的情侣在徜徉,微微的江风把细雨吹佛的飘在空中;桥上有川流不息的车流,不远处就是花灯齐放的商业街市。由于雨水积在地面上,经灯光的反射,有草的地方是透绿的,有花的地方是鲜艳的,没草没花的地方则是光华一片。雨夜里,这个城市更显得生机勃勃。我不知道,这竖立在眼前的天主教堂此时在做何感想。要知道,它却是当年法帝国主义奴役我国的历史见证呀。

  天主教在宁波已有300多年的历史了,自明崇祯年间有葡萄牙传教士来甬设教传徒,到清咸丰年间在甬开始设主教,再到上个世纪30年代法国兵舰开入甬江为一个死去的天主教主教举行授勋大典,这期间,宁波人就一直与天主教主教有过多次的冲突。因为,过去的天主教主教实质上是披着宗教的外衣,愚弄国人,从事政治渗透活动的外交官。特别是在愚昧无能的晚晴,这些人更无法无天。那个在1884年至1926年任宁波天主教堂主教的赵保禄,在当地的权利竟盖过当时的宁波道,他做生日,还需要宁波道台亲自去拜寿。1926年他死于巴黎,其遗棺还由法国政府照会北京政府运回宁波安葬,法国军舰还专门开进甬江为他授勋。更有甚者,法国人还在这个天主教堂的三江口上设卡收费,曾一时霸占过江北岸的所谓白水权。中国人的船只在中国自己的水面上行驶还需要给外国人交钱,这不能不说是宁波人的耻辱,不能不说是中国的耻辱。好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如今的甬城与以前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但过去是不能忘记的,所以宁波人把这个建筑保留了下来,更多的用意,我到是觉着是想向今人昭示我国近代史上的这一段屈辱的历史。

  不是这样吗?!

  夜色沉沉,细雨霏霏,江水清清,草儿青青,三江口的雨夜好美。

  (5)、风雨天一阁

  余秋雨先生的一篇《风雨天一阁》,使得天一阁走进了人们的生活。无论是官员文人,还是商贾百姓,都把来宁波去过天一阁引以为自己的荣耀。所以,“来宁波不去天一阁,等于没有来宁波”便成了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事情。但是,浮躁的心灵充其量也只能是使人们在这里充当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而已,有几个能象余秋雨先生那样在这个曾经为我们民族断残零落的精神史提供了一个小小的栖脚之处的圣地来细细品味呢?更何况还会有一个为能为饱览天一阁的藏书而把自己青春堵上的那个古代女子钱秀芸吗?

  当今社会,从政的为官朝思暮想,作文的为扬名殚精竭虑,经商的为暴富夜不能寐,升斗小民为生存东奔西走,浮躁的心灵早已被各种物欲塞的满满当当,万丈红尘之中难以安置一张平静的书桌,谁还有心思能静下来,在这里来“读万卷书”呢?余秋雨先生不愧为大家风范,说话也非常的艺术和谦虚,但我还是从他登天一阁楼梯时那非常缓慢的脚步声中,以及他那不断地扪心自己“你来了吗?”扣问声中听出了他内心真实的声音。

  余秋雨先生作为当今文坛上的大家,在天一阁竟还这样不断地自问,而作为平常之辈的我们来天一阁还敢企求什麽呢?能象黄宗羲那样有幸翻阅全部藏书吗?即便是这样,自己能静下心来苦伴青灯?能象余秋雨先生那样有条件登上书楼寻古吗?即使有这样的机会,能有多大的毅力能使自己在这里拒红尘与万丈之外而慢慢地徜徉呢?罢罢罢,天一阁,虽然在心中你是一方神圣的净地,带着虔诚和朝拜而来,离开时,回首印在地上的脚印,终还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呀。

  斜风细雨,下下停停。一大早,从三江口打车,的士司机听说我们要去天一阁,不屑一顾:“天一阁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那麽几座老楼吗?宁波好玩的地方很多,你们为何要去那里呢?”执意要去,便不做回答。

  进入天一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照壁上气势宏伟的“溪山逸马图”。粗略数数,八匹骏马;细细一看,八骏在溪边仰鬃踢蹄,甩头扭尾,嬉戏嘶鸣,其形其姿,栩栩如生。图上溪水山峦,惟妙惟肖,加之照壁被一片绿荫所掩盖,细雨凝聚在浓密的树叶上,又吧嗒吧嗒地变成小水珠滴在地面上,更加衬托着这天一阁的幽深与神圣。我象一个虔诚的教徒,而天一阁就是心中的麦加。来到这方圣地,一路上只管慢慢地走,默默地看,大气不敢吭。

  今天来天一阁的游人很少,除我们几个外,还有一个台胞旅行团,他们那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导游先生侃侃而谈,想跟上他们一路听下去,但一路同来的蒋骞小姐却执意来当我们的免费导游。从右边的直门“春随人意”中进去,又见天一阁的另一块照壁。蒋骞小姐问我们上面的图形为一种什麽古代动物,同事中有人突口而出说是“麒麟”,并还拿出刚才那位导游的讲解作为佐证,谁知蒋骞小姐随即便把它否定。这个看似麒麟的动物,实际上是叫“獬豸”。在古代,二人争斗时,这种动物常常会用自己的角去顶击坏人而保护弱者,所以它会辨别曲直。原来,把这个龙角牛嘴的动物竖在这里,是一种正义的象征,可见建阁者的用心之良苦。

  天一阁的经典是在其藏书楼,藏书楼原名叫“东明草堂”,这与它的主人范钦的字号有关。范钦字尧卿,号东明。范钦性喜读书,宦游各地时悉心收集各类典籍,而辞官归里后又收得甬上故家之万卷楼、静思斋等藏书。当时,宁波有许多藏书楼,但都先后遭受过大火的吞噬。为防止火灾,范钦费尽苦心,查阅了许多书本,最后在《易经》中看到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而受启发,遂取以水制火之意,将藏书楼改名为“天一阁”。

  天一阁楼上为一大通间,楼下六间,象征“天一地六”。不过,来这里的游人是不可能登楼入阁的。我等平民享有的权利也只有隔着楼门的玻璃匆匆窥视而已,到是楼前的庭院能让我们任情地畅游其间。

  天一阁藏书楼前的庭院,面积虽小,但造型布局独具匠心。当年为防火取水之用而建的天一池清澈见底,有游鱼悠游其中。池旁垒石成山,环植松柏古樟,亭台楼阁点缀其间。绿荫葱翠之中,假山被堆成福、禄、寿三个字型,神态逼真。静静清水之上,“天一阁”三字碑被莲台托起,水中一巨石犹似昂首的海龟在虔诚地朝拜。还有环水池里的“九狮一象”、“老人牧羊”、“美人照镜”和福禄寿相形石浑为一体。竟想不到,在这清净肃穆之地,也挤进了人间的凡尘。从庭园南墙下的绿荫小道独自走过,细细回味,凡尘虽在,但毕竟沾上了沉积的书香,就象这飘飘斜斜的细雨荡涤过的空气一样,毕竟舒服惬意的多了。

  从藏书楼出来,再拐进旁边的范氏故居,又遇上了那个清清瘦瘦的导游,他正在范钦像前向游人讲着。他说范钦长相的特点当属那硕大的鼻头,说这样的人有福,就象台胞们十分熟悉的影视界明星成龙。经他的点拨,细细观察,还确实如此。

  按世俗的眼光来看,范钦确实一派福贵之像,历史上的范钦也确实做过一方的达官。范钦为明嘉靖年间的进士,纵观他的一生,宦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他先后作过湖广隋州和江西袁州知府、广西参政、福建按察使、云南右布正使以及陕西、河南等省的地方官,以至后来升到相当于今天国防部副部长的兵部右侍郎的官位。他嗜书成癖,每到一处,便精心搜集和收藏当地的地方志、政书实录、当代著作和有价值的碑帖,对经史百家之书,皆兼收并蓄之。但读书人的刚直不阿和藐视权贵之秉性又使他因“福”得“祸”,他曾因顶撞过权倾朝野的武定侯郭勋而入过大狱,后又因秉公执法得罪了严嵩父子,此时他彻底厌倦了危机四伏的宦海生涯,干脆抛开就在身前身后的富贵荣华,仅把宦游一生搜集到的奇书带了回来。年轻时从家乡走出,那个雄心勃勃、慷慨激昂并且还带兵抗击过倭寇的读书人范钦,终于被官场宦海中的激流磨钝了棱角,从家乡走出又走回的他,归乡的脚步中,自有一种行云流水、悠然南山般的闲静和淡泊。但是,我相信,此时的范大人绝不是一个被生活击垮了的颓废之辈,实际上,此时的他心灵上已经到达了某一彼岸,是一个在心智上都绝对成熟了的先哲。从行伍军旅之中、从官场宦海之中浮出,他参悟到了自己的“无能”,但

  天一阁的存在,堪称中国文化史上一大奇迹,而天一阁存在的过程,不也是中国文化保存和流转的艰辛历程吗?它是一个古老民族对文化的渴求,而这种渴求又是何等的悲怆和神圣。

  如今的天一阁,已经被人们辟为了一处游览之地,拿着门票后面的导游图细看,这里还有新建的千晋斋的竹林、后移来的百鹅亭的石台和秦氏祠堂的戏楼等等,等等。蒋骞小姐领着同事们都继续游览其余的景点了,而我却不愿离开这藏书楼一步,哪怕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在这里多呆上一时一刻,也算不为匆匆一回吧。

  清风微微,细雨斜斜,没有了游人的藏书楼前,好静也好幽深。而眼前的这栋不凡的藏书楼,历经400多年到现在,饱尝了岁月的风风雨雨,其本身不就是一部浩瀚的史书吗?无语于天地之间,我的心也只好默默地祈祷:天一阁,让我再来。

  (6)、情系三江口

  有流水的城市才有灵气,有流水的城市也才有活力,因为水流是它流动着的精灵。甬城得益于三江水,眼下这座城市,正因为有了这不竭的水韵,才显得那样的生机勃勃。历史上,这千古流淌而奔流不息的三江之水,曾给这座城市带来过繁华的鼎盛,也给这座城市留下过创伤的隐痛,而这一切,都被溶进了这汇纳三江之水的宁波三江口。

  来宁波之前,就与同事们约定最好能住在宁波三江口附近,不但是因为三江口是宁波城的门户,更重要的是因为三江口也凝聚着宁波城的历史。事情也很如愿,热情的东道主把我们安排住进三江口附近的金港湾大酒店,这便使我能在工作的闲暇时分多次地来到这三江口,在领略着甬城的美景之时,也在律动着甬城的历史脉络。

  宁波城自唐代迁自三江口建城以来,至宋代,已经成为了当时全国三大贸易港之一,那时的朝廷除设置市舶司管理国际性贸易事务外,许多外事机构在宁波城也相继建立。就在今奉化江岸边,当时就专门设有为外国商旅办理出入境手续的机构。这奔流不竭的三江之水,当年曾把一队队外国商旅源源不断地汇集于三江口,这其中作为商贸繁华的载体宁波的造船业也曾经得到过其鼎盛时期。在北宋,这里已设有官营的造船厂,更有甚者,在宋神宗年间,朝廷为了派使节出使高丽,曾在甬江上建造过万斛船,载重量超过千吨。当时就以三江口为中心,在三江沿岸建立起了许多官营和民营的船场,可谓是沿江两岸船场林立,三江之上千帆竞发。几次在三江口流连,几次在这里深情地凝视,又几次想循着三江口的汇流走进历史去探寻它昔日的繁华,又几次置身这三江口的夜色融入这闪闪烁烁的灯光之中,直感觉,这幽深的夜色和闪烁的灯光伴着三江水流一齐在这里向人们永不疲倦地诉说着甬城悠悠的往事。

  三江口作为甬城历史的见证者,它目睹过甬城的繁华,还曾亲历过甬城的衰落,更曾经经受过甬城的创伤。由于明代开始的“海禁”,“海禁”禁住了水流,也禁住了甬城跃动的脉搏。明清两代,宁波便从其繁华的顶峰一路衰落了下来,直到腐败无能的晚清政府一纸《南京条约》,宁波被辟为五口通商的商埠之一,三江口便又印上了殖民主义者那贪婪的脚印,他们在江北设领事馆,建立变相的租界,从此,甬城的历史便走进了其最黑暗的隧道,而三江口也从此翻开了其屈辱的一页。

  1858年,在宁波的姚北曾发生过由黄春生领导的18局佃农起义,这是当地的宁波人亲自起来做的反抗,虽然后来起义失败,起义领袖黄春光也壮烈牺牲,但在后来太平天国进军浙东时,义军余部近万人在黄春生之妻卢七姑的率领下积极响应太平军进浙,使得太平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势如破竹地攻下了宁波,并击毙殖民主义头目华尔。就在这三江口,义军余部与太平军曾重创敌舰和清军主力,给这三江口黑暗的历史天幕上带来过闪亮的曙光。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发生在近代史上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最终还是失败了,而在太平军撤离宁波之后,还是在这三江口,英法殖民主义者将位于三江口的镇海炮台撤毁,建成六棱锥型纪念塔一座,竟用中英法三国文字把死于侵略战争中的28个英法指挥官的名字刻于其上。

  如今来到三江口,这刻写着甬城屈辱历史的六面塔早已不复存在了,惟有这不竭的三江水还在这里不逝昼夜地流淌着。当我在宁波的时日里最后一次来到三江口时,我终于感觉到,三江口,它是甬城历史与现实的交融处,当今人站在这里回首往事之时,这历史不应该是古玩,也不应该是陈设,兴衰也罢,屈辱也罢,它应该成为一本永不过时的教科书,它讲述着昨天走过的路,仍在这三江水永不停息的追求与信念中延续着,而甬城人用它把今天托起,才有了三江口今天这不凡的气派。

  (7)、远古文明的家园

  刚到河姆渡,那拱加于河姆渡遗址博物馆前的“双鸟舁日”图便把我震撼了。你看那对利喙长尾昂首振翅的巨鸟正在拱护着一轮光焰熊熊的太阳搏击升腾,这是一幅河姆渡人当时刻在一块蝶型象牙片上的远古图画,我很难破解河姆渡人当时赋予这幅图画内丰富的远古文化内涵,只感觉,虽7000多年的时光过去,今天看到它,犹给人以一种自信、光明和向上的激情和力量,它不是在告诉着今人,处于农业文明上升时期的河姆渡人,在地球的东方创造出的绿色文明和用智慧及勤劳托起的另一轮绿色太阳,在今天仍然显示着其强大的生命力吗。

  河姆渡古文化遗址位于今余姚境内,余姚人杰地灵,境内有舜江、舜迹,相传舜就生于此,这里后来也出现过象虞世南、王守仁、黄宗羲、朱舜水等一批彪炳史册的人物。是在一个朗朗的秋日,我来到了这渴望已久的河姆渡,站在姚江边上极目四周远眺,清丽的秋日之下,满目的葱翠绿色。从这里向东,有一群略呈南北走向的小丘陵挡住了东来的海风;向西与广阔的宁绍平原连在一起;向南便是峰峦叠嶂的四明山脉;而向北,平原的尽头有一块能望的见的丘陵,翻过丘陵便是杭州湾了。这里确实是一处适合人类生存的风水宝地,难怪河姆渡人选择了这里,同时他们也把远古文明的种子洒在了这青山绿水、肥草沃土之中了。静静地用心来领悟,会有那远古时期古木参天、水草茂密、鹿鸣猿啼、兽奔人逐的景象出现于自己的幻觉之中,原来这里曾是一派生机昂然的世界呀。

  远古文明的产生离不开流淌的江河,而这里也有一条河流,那就是眼前的这条发源于四明山腹地的百里姚江。江水悠悠,不逝昼夜,作为河姆渡文化的见证者,这古文明兴衰的热闹和寂寞,都演绎进了这蜿蜒曲直的江水之中。今天来到这里,这哗哗流淌的江水似乎还在向人们娓娓讲述着千百年来它亲历的故事。

  如今的河姆渡遗址博物馆就建在这姚江的北岸,博物馆由陈列馆和遗址公园两大部分组成。陈列馆包括6栋建筑,单体建筑之间由连廊连接,建筑造型根据河姆渡7000年前“干栏式”建筑风格,“长脊、短檐、高床”的特点而设计,依托于400多个根桩基,构筑出高于地面的架空层,人字形坡屋面上耸起数组交错构件,象征着7000年前榫卯木作技术,再配以土红色波纹陶瓦、炒米黄毛面墙砖,古朴而又野趣,与7000多年前的河姆渡文化融为一体。

  有趣的是,在陈列馆的第一展厅里,今人在这里设有一个“7000年前河姆渡生态环境”的巨大模型,利用声、光、电等现代技术,形象地再现了7000多年前河姆渡先民过着的定居生活,那从事农业、狩猎等生产和生活的场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陈列馆公三个展厅,今天来这里的游人不多,展厅内显得异常的寂静和肃穆。听着讲解小姐的生动介绍,你感觉是在与远古文明对话,又感觉是在做着一次远古历史的壮行。我惊叹我们的先民,在那麽遥远的年代,他们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就开始了稻谷的耕种和动物的豢养,那些骨耜、木杵和石磨、石球等稻作经济的全套耕作、加工工具,还有那些带着炭化饭粒的陶片和骨哨、骨箭头、弹丸等炊饮器具和渔猎工具,以及堪称是建筑史上奇迹的带榫卯的干栏式筑木构件和那些雕刻工艺精湛的原始艺术品,使人们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个比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最具代表性的古文化遗址西安半坡遗址还要早的古文明呀。当年河姆渡遗址被发现时,曾震惊了华夏,也震惊了世界,这些古老文明的史迹向人们展示,早在7000多年之前,长江下游就有了灿烂的原始文明,长江流域同黄河流域一样,同是中华民族古老文化的发祥地。

  在第二展厅中,我对那些人工栽培稻谷的照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据说这些照片是当时发掘时即时拍下的,照片上那些刚出土的稻谷色泽如新,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灿的金光,甚之其梗上的脉络和芒刺都清晰可见。当时我十分纳闷,为什麽这些有机质在地下埋藏了这麽多年,仍能保存他原有的形态和色泽呢?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它们历经几千年而不腐呢?我忍不住打断了讲解小姐的介绍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原来,遗址所在的姚东平原地势低洼,平均海拔不足5米,到河姆渡附近只有2米左右,地下水位高,遗址文化层长期被浸泡在水里,同时,遗址又与姚江紧邻,而姚江的正常水位也在文化层之上,所以使得这些遗迹长期与外界空气隔绝,又因这里的土质和水质皆呈弱酸性,因此,便把这些远古时期的遗迹“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来。这不知是巧合还是大自然的恩赐,7000多年前,大自然赐予了人类的这方风水宝地,7000年后,大自然又“原汁原味”地给我们奉献出了这些远古时期的灿烂文化瑰宝。

  如果说这陈列馆是在向我们展示那远古时期凝固的历史,那麽,位于陈列馆旁的遗址公园便是一幅流动的史实。在这数千平米的考古发掘现场,布满了7000多年前河姆渡人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榫卯木建筑构件和散布其间的各种文物,场面之宏大,文物之丰富,着实令今人为之惊叹不已。数栋复原的“干栏式”建筑,再现了河姆渡人高超的建筑技能,室内外布置着各类生活、生产场景,来到这里,你才感觉真正走进了远古时期河姆渡人的生活。这是一个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群体,妇女们纺纱织布,男人们斫木盖屋,水田、古井、埠头、祭祀广场等,一派原始聚落的风貌活于眼前。我象一个他们的异类突然闯进这里,小心奕奕地挪动着毫无声响的脚步,生怕惊动了这远古的先民,搅乱了他们祥和忙碌的生活。而他们是否也在用异样的眼光警觉地注视着我们这些现代人呢?我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同事欧阳,欧阳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而我们只好不再挪动脚步了,就留在这里静静地、静静地眺望着。

  在这里,你会感觉时光倒流回了7000多年之前,就在这“活生生”的远古文明之中,你会捕捉到一个生动的画面,就象在陈列馆第一展厅里那“7000年前河姆渡生态环境”模型向我们展示的一样,这里,正是远古河姆渡的金秋时节,果实累累,遍地的稻谷正待收割,村落里人来人往,鸡鸣犬吠,南面的四明山麓古木参天,大象、犀牛出没其间,东北那片湖沼,鱼跃鳖潜,远处那茫茫大海之上,河姆渡人划着独木舟正在渔歌晚唱。这是一幅真实的历史图画,它就出现7000多年前的远古时期,它就出现在7000多年前脚下这片土地之上,而脚下这片广阔的土地,正是我们远古文明的家园。

  (8)、那悠长的骨哨

  今年春天,我去过西双版纳,而今天来到河姆渡遗址陈列馆的第一展厅,那巨大的模型在现代技术自动控制下展现出的那7000多年前河姆渡生态环境竟与今天的西双版纳是那样的相似。从讲解小姐的口中我才得知,7000多年前的河姆渡,就是当今的西双版纳,模型中那悠悠的大象和茂密的树藤就是我在西双版纳所看到的一切。而在这昔日的“西双版纳”,被誉为中华远古文明之光的河姆渡文化曾延续了2000年左右,河姆渡人在这2000多年里,曾4次来到过这里,也曾4次从这里向外进行过迁徙,这可以从被发掘的河姆渡遗址由自上而下叠压着的4个文化层而得到验证。

  今天来到河姆渡,看到这文化内涵丰富、堆积厚度在4米左右的4个文化层,直感觉它犹如一部资料详实、内容全面的史书,在逐章、逐节、逐页记载着河姆渡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在那遥远的时空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但是,这些史前的文明,由于年代的久远,读懂它,却并非易事。

  7000多年的时光,在亿万年宇宙的演化中也许短暂的不能再短暂了,但是,当今天置身于这古遗址发掘现场,却感觉它是那麽的遥远,遥远的使我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只能靠发挥自己的想象来猜测了。

  7000多年前,这里来了一批最早的原始人群,他们在这里择泽而居。一开始,这里也许是一派兽奔人逐的洪荒环境,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原始人学会了用骨耜耕田种植、烧制陶器盛物、开始了野生动物的人工饲养、发明了榫卯技术建筑自己的住所,而河姆渡人从此便进入了人类的原始文明。但是,不知是什麽原因,也许是水灾、火灾吞噬了他们的家园,出于恐惧和无奈,他们便又成群集队地迁徙到它处去开辟新的家园;也许是居住久了,由于过度的渔猎和采集,原来丰富的食物资源变得匮乏了,他们不得不放弃这块自己曾赖以生存的土地,再去寻找理想的家园。他们离开后,曾经的家园被自然界沧海桑田的力量改变,荒芜的村落便被埋入了地下,这就是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文化层。几十、几百年过后,根据上辈口头流传下来的故事,后代子孙又寻来这里找到了原来的“老家”;或者是被另一个氏族巡游到此。他们在此修养生息,因此这里又水丰草肥、鹿鸣猿啼了起来,恢复了曾经有过的热闹,于是他们再次定居了下来。

  远古的河姆渡人,就是这样一代代地来了走了,走了又来了,那曾经的河姆渡文明也就在这里延续了2000多年的时光,在距今5000年前后,却不知是什麽原因?河姆渡人却突然从这里向外迁徙了,此次走了的河姆渡人,却永远没有回来,那曾经灿烂一时的文明也从此便嘎然而止,而河姆渡的这部史书也从此没有的下页。它不但书写的是这样的扑溯迷离,也结束的是这样的令人费解。

  今天,在河姆渡遗址曾听人讲起,曾担任过河姆渡博物馆馆长的邵九华先生对此有过独到的见解,他通过对河姆渡地理环境分析后提出,洪水是河姆渡文化迁徙的直接原因。

  借着邵九华先生的理论,我徜徉于这河姆渡遗址的发掘现场,眼前仿佛幻化出了6000年前后的那场特大的洪水,滚滚而来的洪水轻而易举地冲走了河姆渡人费尽气力建造的茅屋,筑屋用的长木被洪水席卷而去,少数的被木桩挡住沉于水底,这便是今天所发觉出来的现场的情形。侥幸活着的河姆渡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自然的神力惊呆了也震傻了,他们或许爬上树头,或许逃到山顶,看着自己的家园和亲人被洪水吞噬,留于心头的只有恐惧和焦虑,而在这恐惧和焦虑的眼光中,折射出的是他们对这无法抗拒的自然之力的无奈与沮丧。待到洪水退去,他们只好集积人群,扶老携幼带着恐惧和无奈离开了自己的家园。也许他们的后代循着上辈口头流传下来的故事在以后又回来了,也许是另外的氏族不期而至,曾一时寂静下来的河姆渡则又复开始了起往日的兴盛。时光又过去了千年,也就是在距今5000年前后,第二次洪水又滚滚而来,洪水不仅淹没了这一代河姆渡人的家园,而且还在家园与四明山之间冲刷出一条百余米宽的姚江,使得原来北排的姚江改为东泄。也许这一代的河姆渡人较之他们的先辈们显得幸运,也许是故土难离,洪水退却之后他们顽强地在这里生存了下来,但是,改道后的姚江不但给上山狩猎和采集设置了巨大的障碍,更为严重的

  不过,我还在怀疑,真的是这里的土地变成了盐渍,曾丰茂的家园成了不毛之地,才使得河姆渡人永远踏上了那不归之路吗?好多的问号在自己的脑海里盘旋,我甚至有些怀疑邵九华老先生了。虽然从地质资料上看,河姆渡遗址第三文化层和第二文化层曾有着自西向东逐渐增厚的淤泥层,但这一古老的文明竟是这样的脆弱吗?

  徜徉在河姆渡遗址公园,眺望着那条千古流淌而不竭的百里姚江,我的耳边仿佛传来了河姆渡人用那骨哨吹奏的悠长的曲调,不由的使人思绪绵绵。也许脚下这还有待发掘的遗址下面还有尚未告诉今人的秘密,也许好多的问题和猜想还有待于它的验证,也许那里才埋藏着真正的答案。

  骨哨悠悠,人悠悠;悠悠的河姆渡,悠悠的千年。。。。。。

  (9)、他们是真正的河姆渡人

  河姆渡,自7000多年前第一批原始人类来到这里,这片土地便开始熙攘热闹了起来,其间,虽曾随着原始人群的几度迁徙这里又曾几度寂寞,但也随着原始人群的再次归来又曾几度热闹。远古文明之光就在这几度热闹几度寂寞之间曾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2000多年。但2000多年的时间更迭过去,在距今5000年前后,它却突然静寂了下来,曾经熙熙攘攘的古代原始王国却被漫漫5000年的风尘淹没于层层黄土之下,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把这个曾经热闹非凡的世界突然定格,这一定格便象长梦一场,任5000年时光流逝而不醒。

  当人类文明进入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人们才从远古血缘氏族时期靠语言留传下来的称谓中依稀可辩出“河姆渡”这三个字,并依此作为这里的一个地名载入史册,但那曾经辉煌灿烂过的远古文明的史实也就仅剩下了这“河姆渡”地名紧紧地扒在了那发黄的史页上。

  翻开那发黄的史页,最早的记载只是知道这里曾是我国东南沿海的一个重要门户,在它以东3公里处的城山渡曾是古代越国海防要塞句章城旧址。而“河姆渡”的影子隐隐约约地仅在太史公的《史记》里出现过两次,其一,是在秦汉之际,曾有隐居于商山的四隐士之一的崔广被吕后用计骗入宫中辅佐太子刘恒,但不满后来吕后专权的崔广,改名“黄公”躲避甬东,当时就隐居在河姆渡附近并老死终生;其二,是汉武帝时东越王余善背叛中原政权,汉武帝曾派横海将军韩说率军队从句章出海讨伐,而河姆渡西面3公里处的车厩便是越国囤积粮草军马的后方基地,河姆渡就适在其间。

  河姆渡自原始文明消失到汉代以来,曾经寂寞的土地便又再度热闹了起来,人口逐渐稠密,特别是三国两晋时期北方大批移民为躲避中原的战火相继来到这里,就这样,本来应该是前后相承的文明却被一曾黄土隔开,二者毫不相干地在这里相处了5000多年,直到今天,此地曾有农历的集市,每逢市日,各地山民纷纷来此赶集,山货土产摆满长街,一派热闹繁华景象,至遗址发现时,他们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自己脚下祖祖辈辈踩着的竟是一座远古文明的殿堂。

  历史上,这沉睡于地下的远古文明曾有过几次被发现的契机,第一次是在抗战时期,就在今天第一次考古发掘现场稍稍往东的地方,曾有一条战壕横穿而过;第二次,是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也曾有过一条深达3米的水渠穿过遗址,但这些都因现代人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而与这沉寂的远古文明擦肩而过。是在1973年的一个炎炎的夏日,这个古文明被发现的机遇终于来了。当时的罗江公社(今河姆渡镇)要在位于姚江边上的河姆渡建造一座电力排涝站,为安装大型水泵,地基需深挖3米以上。而就在这个平凡的夏日,历史把发现这远古文明的使命交给了当地的两位平常人物,一个是时任罗江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罗春华,一个是当时县文化站的许金耀。

  当时罗春华到建设工地视察工作,挖土的民工就象他反映泥土中混有很多石头、瓦片和骨头,并且把民工们的脚都划破了,地基很难挖,工期也很难保障。老罗留心一看,在地基的基础两侧和地底露出成堆的破罐和碎盘以及还有坚硬的石块、动物骨骸等,看着老罗聚眉凝视的神态,有心的民工还把拣出来的鹿角、骨针和木矛等器件拿来给他看。这个曾经在浙江农大进修并亲自到过罗江进行过土质调查的汉子立即感到这是一堆古代的器物。就这样,这一远古文明的面纱被罗春华揪住了。把情况汇报到县里,县文化站的许金耀来了,独具慧眼的老许当下认定这是一处含量非常丰富、年代相当久远的古文化遗址,接着,一批批的文物考古界的专家和学者陆续赶来了,就这样,一个举世瞩目的远古文化遗址就在这看似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展示在了人们的面前。而这期间,古遗址的发现没有任何传奇色彩,它的到来似乎也是十分的平常,古文明就这样与今人不期而遇了。

  在随后的时日里,经过两次大的发掘,这里出土了大批重要的遗物和遗迹,其中不少是罕见的珍品。河姆渡遗址的发现和发掘震惊了华夏,也震惊了世界,它改变了长期以来认为中华民远古文明仅起源于黄河流域的观点,雄辩地证明了长江流域也有灿烂的史前文明,而黄河、长江同是中华民族远古文明的母亲河。

  来到河姆渡,这里的人们都会向你讲述这一段激动人心的往事,就连那讲解小姐讲起这段往事时,嗓音也曾激动的颤栗起来。是的,她可以引以为自豪,它为自己的长辈自豪,因为她就是当地人。她在为自己的长辈自豪的同时,还不无骄傲地告诉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说罗春华和许金耀应该是真正的河姆渡人。

  河姆渡古文化遗址沉寂于地下数千年,曾有过几次被发现的机遇,但是,也许是命运的安排,闯进历史镜头的却是老罗和老许,也许他们当时不可能想到一个久远却又鲜活的时代会比这山洪还要猛烈地奔腾而来,但是,我想,就在那一瞬间,他们肯定听到了鲜血在自己周身血管里涌动的潮汐。

  一个远古文明的面纱被他们掀开,同时,一副全世界为之震撼与惊愕的图画就在这河姆渡展开了。从此,全世界的人就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只是,在这里愈来愈热闹的时候,他们却悄无声息地远离了这里拥挤的人潮,回家仍旧过着平静而平凡的日子。当来了的人们为他们的发现而惊悸与激动之时,是不是也早已把他们忘记?

  我不知道二位前辈如今的踪迹,我真想能找到他们,能聆听他们亲自讲出的他们的壮举。但是,也许找到他们时,他们会象讲述自己生活中的一件平常的往事一样用平静的口气给你讲述他们的这一切,但我的心情却绝不会象他们那样平静。因为我知道,正是因为他们,这个世界才改变了原貌,也是正是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河姆渡人。

  (10)、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离开河姆渡,已是傍晚时分。南方暮秋时节的夕阳滚动在一片沃野之中,它不象北方天气秋风潇潇、苍天如洗、远山若黛那样而显得苍凉和悲壮,而暮秋时节江南的傍晚,虽有秋风微微轻拂,但在一片绿色和水韵的衬托下,夕阳的光辉仍历历在天,它是那麽的明丽和静谧,又是那麽的清灵和妩媚。不知是谁的提议,也许是感受了这心灵上的撞击,那首我们曾十分熟悉的台湾校园歌曲便溢满了车厢:“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它的名字叫长江。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叫黄河。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叫中国。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都是龙的传人。”

  想必是在亲历了这古文化遗址那激动人心的一幕,仰或是受到了江南暮秋时节这一轮夕阳的感染,想一吐内心的感慨而又感觉无法为之之时,那,选中这首歌便成了自己内心最好的宣泄了。幽默风趣的蒋骞小姐为此做结,她说古人有曰,言之不足舞蹈之,而我们今天却是言之不足歌咏之,车内一片释然。

  是的,炎黄子孙,不论走在何方,也不管身在何处,都会以我们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而骄傲,都会以“龙的传人”而自豪。而长江、黄河这古老而又焕发着青春活力的大江大河就是龙的象征,它们奔腾于祖国的崇山竣岭之中,蜿蜒于故土的平川沃野之上,它们哺育着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而我们就是那龙的传人,

  我们知道,1953年发现的西安半坡古文化遗址曾进一步奠定了黄河流域为中华文明摇篮的地位,而在河姆渡古文化遗址发现前的漫长岁月里,辽阔的长江流域便一直被拒之于中国古代文明的殿堂的门外,以至于使人们认为自秦汉以前这一地区一直是“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直至1973年河姆渡古文化遗址被发现,人们才慎重地回过头来慎视自己的历史,原来,长江和黄河同样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明史实。

  滔滔黄河,浩浩长江,它们都从青藏高原奔泻而来,沿途接纳百川,又浩浩荡荡、奔腾呼啸而去。这遥远东方的一江一河,不但孕育出了沿途那瑰丽多姿的景色,而且还给人类的生存和生活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优越的自然环境,它们同样有着悠久的古代文明。

  还是在中学的历史课本上,那半坡先民居住过的茅舍就深深地感召着自己那骚动不安的心灵,那一个小小的茅舍下,充满了神秘和神奇,期盼着以后能走出课本,走出课堂亲自去到西安半坡,从此,那能亲自目睹和感受人类远古文明给我们留下来的众多的奇迹便成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夙愿。虽然直到现在仍无机会去到那里,而这次的浙东之行,离开宁波城的第一个去处我便鼓动大家选择了这在我国远古文明史上与西安半坡有着同样重要地位的河姆渡。

  河姆渡遗址与半坡遗址同样都属于我国远古母系氏族公社繁荣时期的新石器时代,但是,河姆渡遗址的发现却把这一人类的远古文明史较之半坡文化向前整整推进了1000年。而就在早于半坡文化1000年的河姆渡文化之中,我最为叹服的就是当时的河姆渡人已经发明了独木舟的这一史实,而有了独木舟,人类活动的范围就能扩大,因此,文明也就能借助于独木舟跨越江河湖海去向更加广阔的范围传播。

  我曾走过许多地方,但没有一次能象在这人类文明的发祥地这样,把自己的心深深地震撼着。如果说以往的怡情山水是在成就自己在生之旅艰难求索中的那不变的人生追求,那麽,来河姆渡,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汩汩涌动的文化脉络,它是那麽的源远流长,不由的使人为之振、为之奋,只是有感不能言,便只好做罢。而欲罢又不能忍,便只好去回味那首歌: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叫中国。而这些,不来这里,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呀。

  此时,我突发奇想,就在古老东方的这片土地上,滚滚流动着的长江和黄河之水不正恰似一幅舒展开来的历史画卷吗?它们展现着人类文明在这里演进的脚步,描绘着这里远古的梦寐和其后的繁荣。而半坡也好,还是河姆渡也罢,它们都是一部浩瀚的史册,当今天打开这幅远古文明的画卷,拂去岁月的风尘,脑海里幻化出的那种艺术上常用的透视图景,直使人感到,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正伴着长江和黄河那永不疲倦的奔流之水从那洪荒的远古向你走来,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11)、走进溪口

  又是一个朗朗的秋日,我走进了溪口。

  一条波光粼粼的剡溪自西而来,横贯全镇,至东端,由武岭头和溪南山阻隔成口,由此,便有了这千年古镇的名字溪口。到溪口,你可以很形象地看到此处,那就是站在蒋经国住过的小洋房屋顶的平台上或在蒋介石别墅文昌阁临溪而立,顺着溪流望去,在溪流的尽头,那位于剡溪两岸的武岭头和溪南山便在那里隔溪而耸,那里便是这个“口”字。剡溪从那里流出,也就流出了这千年古镇的历史。

  我第一次知道溪口,是源于那个袒胸露腹、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因为儿时从母亲讲述的故事中,有一个唐代奉化的布袋和尚,他便是这弥勒的原型,而溪口雪窦山上的雪窦寺就是弥勒的道场。唐代奉化的那个布袋和尚从这里走出,便走进了全国各大佛教寺院的天王殿,成了一尊大肚弥勒蹲在那里笑傲着寺外万丈的红尘。实际上,溪口的历史较之还要早,早在晋代这里就“有尼结庐山顶,名瀑布院”,而此山,就是雪窦山。

  古代的溪口因为有了雪窦山而蜚声遐迩,汉代文人孙绰就曾以“海上蓬莱,陆上天台”之词来赞誉过雪窦风光,更有人赞其“兼有天台山的雄伟,雁荡山的奇秀和天目山的苍润”,至此,溪口雪窦山便把浙地的奇山之秀色揽于一怀,同时,也将那千年的历史纳于了胸中。

  今天与我们一起来的仍是蒋骞小姐,我对溪口古代的历史了解的不多,这次,多亏了这位侃侃而谈的东道主。车子离开宁波城,沿宁奉公路溯奉化江而上,我便在蒋骞小姐引经据典的讲解中,早早地溶入了这千年的古镇。

  这里,王安石来过,而与王安石同时代的那个监察御史樊良忠也来过,更有甚者,因在朝廷与王安石不和,他后来就干脆弃官而隐居在溪口。也许有了这样的先例,也许当时的溪口已颇有了名气,以至于后来那个因奉命出使金国不辱使命而成为当朝重臣的南宋丞相魏杞虽为安徽人,却选择溪口作为了自己死后的归葬之地。而在此之前,更有唐宋的贺知章、苏轼、曾巩、李清照等文人学士都曾把溪口一遍遍地游咏过。这古代的溪口,也便早早地走进了那唐宋的诗篇。

  走进溪口,你也确确实实地感到,这里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季节的更迭在这里似乎留不下明显的痕迹,眼下已是暮秋,虽见有落叶偶尔飘下,但眺望四周的群山,远山青黛一片,近山碧绿茵茵,一条清澈的剡溪把两岸的景色倒映在水底,仍是那样的从容。无庸讳言,因为这里出了个蒋介石,溪口便更引起了今人的瞩目,小洋房、文昌阁、丰镐房、玉泰盐铺、蒋母墓道等等,等等,这些古人不曾知道的蒋氏遗迹,却是今人慕名而来的一个重要因素。

  民国时期,随着蒋介石发迹后的显赫,慕名而来者不绝与道。蒋介石回乡期间,当时的党政要员纷至沓来,溪口道上车水马龙,一时成为了人们的瞩目之地。蒋骞小姐讲,古代绍兴有:“江阴道上,络绎不绝”之繁华,而在近代,这小小的溪口镇,却也是“溪口道上,络绎不绝。”

  溪口,是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的出生之地。作为中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蒋氏父子从这里走出,大权在握后再次归来,溪口,也便在中国历史上扮演起了重要的角色。蒋介石无论是衣锦还乡,还是带着失落归里,都给溪口带来了浓重的政治色彩,就是眼前这个小小的溪口镇,曾给蒋氏父子提供了施展权谋的广阔舞台,他们曾在这青山绿水的徜徉之中策划了许多的历史事件,而溪口,也就成了当时中国政治的风暴眼,更因为这里曾把张学良将军幽禁,中国历史便在这里留下了沉重的痕迹,而这沧桑的历史也着实发人深省。

  蒋骞小姐说她是奉化人,有好事者便问她是不是蒋家的同族,她笑而不答,绕开自己的姓氏不谈,只是说自己的名字以前为“倩”,生性好动的她认为这个字太女性化了,因为她从小就很欣赏古代曾出使西域的那个张骞,上大学时便把“倩”改为了“骞”,想去做一个旅人,只因现在工作所限,只好留一份深深的遗憾在心了。

  姓蒋,是不是蒋介石的同族,这都无足轻重了。蒋介石,作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其是是非非自有历史去评说,是同姓同族也好,是同姓异族也罢,知趣的同事也就不在多问了。

  只是沧桑的历史已经过去,当年的蒋委员长也已作故,与今天的溪口人在一起,他们向你讲述的更多的是今天溪口的繁荣和溪口明天的盛景,而溪口古代的历史和近代的风云,都定格在了这无语的溪山剡水之间了。惟有眼前的这条清清的剡溪,它永不疲倦地流淌着,它流过古代,流过近代,它流走了一个又一个清晨和黄昏,流走了一个又一个百年,流到了今天,还会再流向明天。

  (12)、弥勒佛在笑

  想必大家都看到过那尊袒胸露腹、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像吧,在常人的眼睛里他总是那样从无烦恼、永无忧愁。但当你游历于各大佛教寺院,看着那笑容可掬的弥勒佛像,并由此给我们带来无穷乐趣之时,你可曾想过,这尊佛的化身可是一位来自中国民间、联系民众、受民喜爱的中国和尚呀,而他的道场就在这溪口雪窦山中的雪窦寺。

  佛教传来中国,有四大菩萨,对应着就有了四大名山成为了他们各自的道场。你想过没有,在佛教中,佛可是位于菩萨之上,而弥勒却是佛。实际上,弥勒就是如来的接班人,不知什麽原因,这个位于四尊菩萨之上的弥勒佛,却在中国没有名山做为其道场,似乎有失公允。所以,今人便找出种种理由,欲把雪窦山加进那四大佛教名山之中定为五大佛教名山,而雪窦山中的千年古刹雪窦寺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弥勒的道场。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我们从溪口镇驱车来到了这被群山环抱着的雪窦寺。午后的秋阳把雪窦寺山门前的七如来石塔的影子拉的好长,那气势恢弘、肃穆庄严的寺庙建筑遮掩于一片绿荫之中。我游历过五台和峨眉,我亲历过那佛教圣地拜佛人群的熙攘,但这里却显得异常的冷清。按说,今天来雪窦山的游客也很多,雪窦寺前偌大的停车场上也停满了旅行团各色各样的车辆,却不知这些游人被导游都领着去了何处,只有我们几人成了今天到雪窦寺的第一批游客。

  在停车场上下的车来,远远望去,这里显得十分的空旷,雪窦寺的中山门紧闭,只有两侧的青龙、白虎门开着在迎接少的可怜的游人。走近了才看到,这中山门的檐下有竖匾一方,上书“四明第一山蒋中正题”。据说,这是蒋介石1927年第一次下野归里来雪窦寺时,应方丈朗清而书。

  进的寺院才感觉到,这弥勒的道场确实不如那四大菩萨道场的建筑规模,到是这里所建的那座弥勒殿引起了我的兴趣。殿中供奉着弥勒,端坐于青田石雕的九龙图案之须弥座上,袒胸露腹、笑容可掬,两侧殿壁彩塑姿态各异的千尊弥勒小像,以中国佛教五大名山五台、峨眉、九华、普陀和雪窦为背景,别开生面、举世无双。

  这是一尊我至今唯一看到过的被龙的图腾拱卫着的佛像,这也难怪,在佛教中,虽然弥勒从印度所来,但到了中国它却演化成了唐末奉化的那个布袋和尚。

  据说,在唐末,奉化长汀村前的溪水中漂来一快木版,板上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儿,村民张重天从溪边走过,见木版沉浮之中那孩子仍摆就一副戏水取乐的童趣,便觉好奇,就近找来一竹竿,把木版拨到身边,抱起孩子一看,圆头大耳、生相端庄,朝着自己咪咪发笑,不觉爱不释手。抱回家中,与妻子商量,认为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决定把他收养下来,长大后给他取名“契此”,又由于长在长汀村,故号“长汀子”。

  当时,与长汀村隔溪相对的有一座岳林寺,契此从小就常随父母到岳林寺拜佛,稍长,他和村里的小伙伴便常到寺里嬉戏。有人说,岳林寺高大的建筑、恢弘的佛殿、巍峨的佛像对契此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同时也受其父母礼佛的潜移默化之影响,从而使得他对佛教产生了信仰,导致了他出家为僧。但我想来,那个政治腐败、群雄争霸、战火频仍、社会动乱的唐末,却更是导致契此出家的直接原因。

  也许是经历了心灵的磨难之后的大彻大悟,也许是超越了红尘之后的大智大觉,契此在岳林寺出家后,常有些令世人感觉趣奇的举动,最特别的就是他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带着一个大布袋,袒胸露腹、喜喜哈哈,常逗小儿逐之,他同时也就把自己那个布袋里化缘来的甜点干果分与周围的孩子。又契此从小就天资聪慧,出家后很接近百姓,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和群众语汇,因此也常常能够用偈语来表达复杂的思想和深奥的哲理。当时有人问他的法号,他就用偈语作答:“我有一布袋,虚空无挂碍;展开遍十方,入时观自在。”从此,他便有了“布袋和尚”一说。

  我当时非常纳闷,出家岳林寺的这个弥勒的化身布袋和尚,怎麽能说这雪窦寺是他的道场呢?问及同来的蒋骞小姐,原来,雪窦山是天下名山,早在宋代就已为全国所公认,宋仁宗梦游是山,宋理宗追书“应梦名山”。又因为布袋和尚在岳林寺出家后常来雪窦山云游,到雪窦寺礼佛。有了这些因素,把这里定为弥勒的道场,可谓是理所应当。

  溪口有了雪窦寺,后人把它定为弥勒的道场,但溪口在近代出了一个历史人物蒋介石,那蒋氏宗族的佛缘却与这雪窦寺结下了不解之缘。据说,蒋家的第二代始祖蒋宗霸,就是布袋和尚的嫡传弟子,曾跟随布袋和尚云游多年,当地名刹雪窦寺自然是他足迹常到之处了。甚至到了蒋介石的祖父之时,因笃信佛教,曾把自己经营的玉泰盐铺交给儿子蒋肇聪继管,自己来雪窦寺专心修行。而蒋介石的母亲更是诚心向佛,曾拜当时雪窦寺的住持果如和尚为师,并常带年幼的蒋介石来雪窦寺礼佛诵经。到了蒋介石的结发妻子毛福梅也成了雪窦寺的常客,这便使年幼的蒋介石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甚至在其显赫后,每次回乡,必到雪窦寺瞻拜憩留。

  诚然,蒋介石本人是很信佛,据说在北伐进军南昌驻扎牛行车站附近时,他曾和白崇禧到一庙宇求签,老和尚在解签时嘱咐他“预防剪刀差,被切断后路”,第二天,敌人果然从后面突袭司令部,由于事先有备,歼敌获胜。人都说,蒋介石信佛是有其母亲耳濡目染的影响,我到觉着,这一偶然事件,可能更是这个事事为己着想的蒋介石信佛的主要原因。

  走出雪窦寺,脑海里始终有两个影子缠绕,那就是那个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布袋和尚和这个心胸狭窄又刚愎自用的蒋介石。人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此二人却有如此的天壤之别,心里的感触无从说起。有道是,弥勒真弥勒,能笑天下可笑之人。是否他早就在这里袒腹发笑?那可笑之人是谁呢?是否他的笑早已成了那些自以为聪明者的劫数呢?

  溪山无语,剡水不言,雪窦寺门前的游人依然是那麽的冷清。秋阳山外山,白云天外天,也许这问题的答案早就写进了眼前这无语也不言的溪山剡水之中了。而这无语也不言的溪山剡水,令人深思。

  (13)、山深人不归

  他是一部英雄史诗,正迸发出辉煌诗句的时候却嘎然而止;他本身就是传奇,逢英姿勃发正当年却忽儿没了下篇。他从黑土地上走来,在民族存亡的生死关头,他替别人强撑着不抵抗的耻辱,拱手把关外千里河山相让,去踏上“攘外必先安内”的沙场,在西北黄土塬上与自己的同胞残杀,任凭自己的祖国遭受日寇豺狼般的蹂躏。终于有一天他忍受到了极限,因为他明白了他是在与一支正义之师厮杀,是在与一群真正代表民族利益的人为敌,在一群热血青年那一片的请愿声中,他那滚烫的血液终于暴胀了自己周身的血管,他发怒了,他象一头怒吼的雄狮令世界为之颤栗,他这一吼,把南京政府的官邸震的天昏地暗,他竟把自己的委员长变成了他的囚徒。就是在那一时刻1936年12月12日,历史永远铭记下了这个日子。

  但是,谁能相信,由于他的委员长的背信弃义,他竟象一颗突爆而出的流星,转瞬间划破民国那沉沉的夜空,陨落在浙东这溪山剡水之中,从此乾坤倒转,他成了他的委员长的阶下囚,并从此开始了颠沛展转的囚徒生涯。他一生的辉煌到此结束,他告别了自己那叱咤风云的岁月,在囚墙外那波谲云诡的交错中,在囚墙外那纵横捭阖的流转中,任凭那斑驳苍老的皱纹爬满自己的面颊。

  他就是张学良将军,人们称他为“少帅”。

  在我足迹所至的旅途中,我曾多次想循着他的遗踪去感受他那传奇与无奈充斥着的心路历程,直到今天,我千里迢迢来到了浙东这千年的古镇,我走过那悠悠的剡溪水,我走进这苍苍的雪窦山,从他当年曾亲手植下过楠木树的雪窦寺出来,耳旁还在回荡着弥勒那神慧的笑声时,我绕过了这千年古刹的红墙,当自己一步步地靠近前面那块凸写着“张学良第一幽禁处”的金黄色大字的墙碑时,我的心在重重地沉着自己的身子。我相信,半个多世纪前,踌躇满志于民族抗日大业,英姿勃发于风华正茂年龄的他来的时候,心情一定也是一样的。

  这浙东的溪口,山明水秀,景色宜人,早就为浙东风景旅游区,又因为它是蒋介石的家乡,当时的中国旅行社曾在这里设有分社,而在雪窦山还建有招待所,以便于接待来这里的游人。但是,这次,南京政府把张学良将军迁来,却决不是让他来欣赏风景的。

  这是一幢粉墙黛瓦式的平房建筑,院子很大,院墙也很高。张学良将军来后,这个招待所它原来的使命也从此结束。原来六间的客房也就成了张学良将军的卧室、书房、会客厅以及那些特务们住的地方。今天这里的游人仍然很少,院落空空荡荡,张学良将军当年居住过的这幢背靠着群山的房子,今天依旧无语于这天地间。不知为什麽,一踏进这里,我就有一种肃穆庄严之感,也许是这四周的群山曾让这无情的院门把当年那段岁月锁的沉重又沉重吧,直到今天,当我来到这里时,仍感无法摆脱。

  对这里的一切无许讲解,也不用言语,我挪动着沉沉的脚步,缓缓移步于张学良将军当年坐过的沙发、睡过的床铺和伏案过的书桌之间,想轻轻地拂去这上面沉积的历史尘埃,走近当年的他。

  那个1937年的元旦过后不久,张学良将军经过南京政府紧锣密鼓的受审、判刑和特赦后,由戴笠带着一帮特务和宪兵“陪同”来到了这里。雪窦山四季景色迷人,冬季里银装素裹的雪窦山更是令人心旷神怡,但对于严加管束“东不出镇海口、西不过曹娥江”又时时有军警特务严密监视的张学良将军来说,能有心情欣赏这雪窦胜境吗?我不知道在他初来雪窦山的那些冬日里,那把这群山深处的树木吹的沙沙作响的寒风、那古刹里传出的一声声哀怨悲凉的晨钟暮鼓,是否更激荡着他那忧愤的心潮。不难想象,一个热血沸腾并酷爱自由的人,一个驰骋疆场、大义凛然的抗日爱国将领,如今竟然幽禁深山,报国无门,这是一种多麽巨大的精神打击和痛苦折磨呀。

  他在这里等待,等待着那个自由的日子,等待着收复失地的拼杀,因为他的委员长承诺过他这些,还有,在西北他还有17万的东北军将士。他想到过,他能真正获得自由的资本是这17万将士和西安的“三位一体”。他在那些展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冬日里,他的希望就在那千里之外的黄土塬上,但他仍然以大局为重,想着如何挽救国家和民族的危亡。但是,这一切很快地破灭了,由于处理西安事变善后问题的意见分歧,东北军发生内讧,以孙铭九为代表的少壮派杀死了主和将领王以哲,酿成了流血的“二二事件”,破坏了“三位一体”的团结,使救张的力量受到严重削弱,救张希望终成泡影。消息传来,张学良将军悲愤至极,他也只好把希望寄与了蒋介石,相信这个委员长一定会遵守西安的诺言。直到陈布雷受蒋介石之托,把当年蒋介石与他义结的金兰谱退回到他的手上时,他彻底清醒了,当场把蒋介石托送来的钓鱼竿一折两截、掷之于地。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对这个委员长彻底失望了。他是一个军人,他没有那些闲情雅致,他的天职就是杀敌,如今这一绝望,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忍受着幽幽的岁月的,我只知道,当年在雪窦山的日子里,他常常去到那不远处的千丈岩瀑布旁点燃起声震山谷的爆竹,以体会那昔日沙场的壮烈,也藉

  熬过了严冬、迎来了春天;春天逝去,夏日又至。雪窦山的景色在这漫漫时光之中默默地变换着,但这里是彻底地被季节遗忘了,它成了幽禁张学良将军的樊笼。我不知道他在这里是怎样熬过这季节的更迭的,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不得不相信,它虽没有戴刑具,也没有做苦役,但他过的却是无可置疑的囚徒生涯啊。我仿佛听到半个多世纪前他在这里对着群山多次发出的“我要出去,在这里闷死我了。。。。。。”的吼声仍然在这空空荡荡的院落里回响,那是一种对自由的苛求,那是一种民族的呼唤,也是对背信弃义者的血泪控诉呀。

  1937年的夏天,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过电闪雷鸣,有没有过疾风暴雨,但是我知道,在这个夏天过后的那个中秋节的夜晚,张学良将军自备下三桌酒菜来到妙高台赏月。虽闻“七七事变”他几次请缨杀敌都被蒋介石拒绝,但祖国大地上燃起的全面抗战的烽火仍使得他在这个中秋之夜还激情满怀。离这里不远处就是那妙高台,如今我伫立在这里,仿佛仍能听到当年酒席间他那豪迈的声音:“日本鬼子正在侵略我们的祖国,我带你们打日本鬼子去!”

  只是,这个中秋节刚过,这个招待所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为了灰烬。中旅社雪窦山招待所烧了,张学良将军走了,这里再也听不到他在千丈岩燃放的爆竹声了,他再也不会在这里怒吼了。溪山有情,剡水着意,可曾知道,这一走,伴随着他的仍是那幽幽的囚徒岁月,悠悠的半个多世纪呀。

  今天,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中旅社雪窦山招待所,是今人为纪念这位抗日爱国将领所建,据说一切都按原样。我不知道我是何时走出这座屋子的,我只知道我的脚不觉已经踩在了院内的草坪之上。徜徉于此,我才仿佛感觉自己是在这里做了一次历史的跋涉。望着高出眼前古刹院墙的那两株枝繁叶茂的“将军楠”,那雪窦山依旧是那麽深,它深得恍若隔世;那剡溪水仍然是那麽长,他长的比生命还长。只是这里山深人不归,物是人已非,空留一腔感怀。

  好幽静的山色,好空旷的院落,置身于这里,我好想还能听听,听听张学良将军在那个中秋节的夜晚那一声豪迈的声音,可曾知道,那可是他在悠悠半个多世纪幽禁岁月里最感痛快和欣慰的一声呀。。。。。。

  (14)、一半秋山带夕阳

  岩壑、林泉、翠峦,还有一习如斑斓彩带蜿蜒漂浮于云间的盘山公路。步出中旅社雪窦山招待所的大门,已近黄昏,极目远眺,仿佛是不在人间。此时才真正感觉到是进了雪窦山。雪窦山,好一个名字,这是四明山脉的灵气在这里凝聚,凝聚的山上乳峰呈窦,水如乳从窦而出,仅闭上眼睛幻化,也足够一生的回味和把玩。

  山尖撑起湛蓝湛蓝的天,林梢裁开一朵一朵的云,又有薄如蝉翼的山岚交织,忽而为云忽而为岚。车子在去到妙高台的盘山公路上绕着山腰转来转去,蓝天绿荫中,不知是云还是山岚,浓浓淡淡,车前车后缠绕峡间。暮秋时节的雪窦山,依然是吐翠沁绿,飘渺高远,仿佛在为每一个来此的游人成就着那一片消魂的粲然。人常说美景如酒,许是醉了这天地间,疾速行驶的车子浮起飘下,我也任心儿云里云外,缱绻。。。。。。

  当年,北宋仁宗皇帝曾梦游“八极之表”,醒来后,深为梦中美景所陶醉,速派人到全国各地画尽天下名山进呈。当他看到雪窦山“双流效奇,珠林挺秀”的景观时,惊叹这雪窦山就是他入梦的“八极之表”,于是派员来此,大肆赏赐雪窦寺众僧,并下令免除山民徭役,禁止上山采樵,以求雪窦美景长驻。到了南宋理宗皇帝为念先帝梦游雪窦,追书“应梦名山”赐碑于雪窦山之御书亭。如今千年已过,几代王朝兴废,不变的是这雪窦美景,依旧独好于今,长留在人间。

  车停妙高台下,我沿绝壁旁的小路拾阶而上,转过一道弯,那“有峰突起,截万山之表”的雪窦绝顶妙高台便立即扑入眼帘。峰顶有坪如台,三面凌空临渊。登台俯视,只见平台不见峰,是为“妙”;从山下仰望,只见山峰不见台,是为“高”。“妙高”之意由此而来,堪称雪窦胜境一绝。

  原来,今天来雪窦山的游人都挤在了这里,一拨一拨地来了去了,熙熙攘攘,嘈嘈杂杂。多了游人的拥挤,观景的心情势必大打折扣。因为风景是需要独享的,我只好避开这如织的游人,只身去到平台的尽头,凭栏远眺,远山近峦,仪态万千;翠峦叠嶂,逶迤绵延。绝壁斧凿刀削,山岩奇突多姿。近处有竹林摇风,远处是红枫涂山。岚气轻浮崖下,云雾缠绕头顶。俯首探视,亭下湖象一块巨大的翡翠嵌入山壑之间,轻岚飘渺之下,仿佛还能看到湖面上有白云的影子在一朵朵绽开,自己也感觉成了这山中的仙子,飘飘然,天上人间。

  我不想溶入这熙攘的人群,便在这平台边上流连,那就是那一块宴坐石吗?相传宋代高僧知和禅师曾在这里讲法诵经,竟使常来此听经的两只老虎收敛了野性,可见佛法真是无边。据说儿时的蒋介石随母到雪窦寺进香,他趁母不注意跑上妙高台玩耍,这块宴坐石就是他玩累之后的歇息地。从此,这雪窦胜境的妙高台便在年幼的蒋介石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第一次下野归里时,便在这里亲自设计建造了一幢中西合璧的别墅,自题堂额“妙高台”。以后他每次回乡,都要来此小住,并曾发过这样的感慨:“我与林泉盟在夙,功成退隐莫迟迟”。这是不是他真正的内心表白,可能只有他本人自己清楚了。他一次次地来了,又一次次地走了,终没做到“功成退隐”,到是在这里与那些民国显贵的谈笑中,在这鹅卵石铺就的竹林小径的徜徉中,谋划了一个又一个民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

  从妙高台上下来,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路旁竹林里吹来的微微山风,筛落一地秋阳的辉光。我们是最后一批下山的游客,没有了游人熙攘的山路上,分外幽静,让人感觉满山的野绿扑腾而来,染绿了自己的全身,直透入心房,使人顷刻间逼出心胸里的污秽,吸进发乎天地之灵的清醇。

  走过这曲曲折折的小径,眼前的视线忽然开朗,一侧是万丈的深渊,临崖探首,叫人胆战心惊。远处夕阳衔山,将这绿色燃起,一半秋山,借了天籁,绿透了地也红透了天。隐约间,有水声哗哗作响,循声望去,前面的崖口上有千丈岩瀑布凌空怒泻,象素练当空飘舞,又似云雾袅袅而下。夕阳的光辉照射过来,又似一条赤龙跃动奔蹿。

  不远处就是供人观瀑的“飞雪亭”,站在这里,这瀑布之景观便一览无遗。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源源水流从崖口奔出,顺势狂泻而下,至半壁与一突出的巨石相撞,溅若飞雪。这一突兀的巨石,将瀑布分为上下两折,上折若银龙腾空,其景壮其情豪;下折若烟若雨飘渺而上,其性纯其灵诚;于谷底仍激情不改,收起势头又奔流而去,其状柔其魂刚。无论哪种状态,都坦荡潇洒,到义无返顾不卑不亢,这种山水的风骨和韵致,直使人感受到生命的执着与永恒。

  这飞瀑,这秋山,这夕阳,便是这山林的梦幻。我千里跋涉而来,但在这里的时间竟是这样的短暂,真的是一个匆匆而过的游人吗?遥遥的旅途上,只好挽一片这山林的梦幻,在我离开时,作为对雪窦永恒的记奠。

  (15)、剡溪清清剡水长

  从雪窦山归来,又回溪口,月亮的光华早已潇潇洒洒地泼满了这溪山剡水。白日里游人如织的古镇,此时也显得异常的清净和安逸。我真的舍不得这样的一个夜晚,晚饭后与友人一起步出住所,徜徉在三里长街的武岭路。一边是荟萃了玉泰盐铺、丰镐房、文昌阁、小洋房和武岭门等溪口的人文景观,一边则是李太白笔下“明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中的清清剡溪。溪流泛着粼粼的波光静静地流淌,岸边树荫下,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有地摊上或店铺内的溪口人叫卖着热气腾腾的芋头和千层酥饼。深邃的夜空里,好亮的一轮月,晶晶莹莹、圆圆润润,亮的好媚、好清灵。古镇的夜,有了这一条千年的古溪和这轮清秋圆月,愈发显得幽深和神慧。

  早就知道,在浙东大地上流淌着一条非常有名的剡溪,那从历史上东汉年间流传下来的孝女曹娥投江寻父尸的民间故事,便与这剡溪有着深深的渊源,那是一个婴弱的古代女子对封建势力抗争的壮举。今天来到溪口,月夜下徜徉于剡溪岸边,看着倒映在剡溪水面上的那轮清清圆月,我的耳畔又响起了古人李孝光的诗句:“山下流溪本自清,山头明月已无情。此心若惭王贞妇,莫向青枫岭上行”。这又是一个凄惨的故事,宋末临海王的妻子为元兵所掠,在随元兵北回的路上,行至溪边的青枫岭,她诡言爱其景色,登高远眺,家愁国恨集于一怀,她毅然咬破手指,题诗岩上,后投崖而死,这也与剡溪有着解不清的干系。没想到,这江南看似风雅婉约的山水,虽无金甲铁戈的明灿阳光和千军厮杀的万里黄沙,却仍有呜咽悲泣的滚滚逝川和如诉如怨的猎猎北风。

  剡溪是一条千年的古溪,在它的另一面,还流淌着不朽的山水人文的华章。在它的沿途,有王子猷雪夜访戴停棹的艇湖遗址,吴越王驻舟赋诗的山雩浦,山水诗人谢灵运游弋的古始宁县治,书圣王羲之游息的胜地独秀山。它流淌到唐代,便在这条溪流上流出了一条扑满山水华章的“唐诗之路”。

  我读过邹志方先生的《浙东唐诗之路》一书,只是今夜只能在溪口与这条古溪匆匆谋面,无缘随溪而去寻觅唐代诗人的游踪了,也感觉是一种长憾。

  当年这条“唐诗之路”自古城绍兴始,由镜湖向南经曹娥江,沿江而行至剡溪,溯江而上经新昌沃江和天姥,最后至天台山石梁飞瀑终。千余年来,众多文人墨客被这条路上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村野牧歌、清流舟筏的景色所陶醉,一路载酒扬帆,击节高歌,洒下了一路脍炙人口的诗句华章。当年李太白离蜀慕名而来,曾为沿途旖旎风光而忘情地高歌出:“此行不为鲈鱼烩,为爱名山入剡中”。之后,孟浩然又沿剡溪再登天台山,写下《舟中晓望天台》的名篇。青年时代的杜甫也曾在这条溪流上游居忘归达4年之久,曾感怀“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

  实际上,唐代诗人曾有好多人慕名而来,那“初唐四杰”的卢照邻、骆宾王;“饮中八仙”的贺知章、催宗之;还有那“中唐三俊”、“晚唐三罗”等先后在这条路上留下过足迹和诗篇,从而在这条溪流上形成了任何地方都替代不了文化积淀。

  古书上曾曰:“东南山水越为秀,剡为面”。原来,浙东会稽、四明和天台三大名山在此盘结,其间百溪清流环绕,汇为剡溪。剡水清澈见底,两岸风光如画,宛如世外桃源。就是在今夜,仅在溪口这一段的剡溪两岸,仍能感受到它的古韵所在。

  剡溪清清,不逝昼夜,它流出过千古的恩怨,也淘尽了千古的风流,流到近代,就在它奔流而过的古镇溪口,出了个历史人物蒋介石,又为这不逝的溪流渗进了丰富的历史内涵,而这里的溪山剡水也溶进了民国波谲云诡的历史风云。

  月夜下,我走过这古镇的三里长街,来到了蒋介石当年修建的别墅文昌阁边横跨在剡溪上的石桥上驻足,遥想当年,蒋介石也许曾多次在这里凝视过这溪山剡水美丽的风光,但最后那次,我想他看到的决不仅是家乡美丽的风景,更多的他看到的是一个王朝破败的江山。在人民解放大军横渡长江的隆隆炮声中,他匆匆的脚步走过,剡溪已在悲咽。就在那一年的春天,剡溪撑起一叶竹排载走了这个蒋委员长满腹的惆怅和心思。他这一走,天地已是乾坤倒转,沧海变为桑田了。

  古镇幽幽,夜色悠悠;溪流清清,月光轻轻。我无语地伫立在这溪山剡水的月夜里,耳边只留着这潺潺的水流之声,当用心去捕捉,仿佛是古代女子拨动的古筝声声,如泣如怨,令人柔肠寸断;再细听,又似编钟遗落的袅袅余音,如歌如叹,又使人心潮起伏;还象是唐城墙头夜里飘出的埙声,如思如恋,直叫人思乡难眠。谁说这江南山水只有风雅和婉约,竞不知,这风雅婉约的表象中,却有一种雄浑的伟力,震撼着心。

  (16)、墓道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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