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农夫的腌咸肉

　　人类在发明冷藏电器以前，世界各地都有保存食物的原始方法。尽管语言不同，交通不畅，保存方法却大同小异，无非是风干，烟熏，用盐或者酱油腌制等等。经过处理的食品几乎都成为具有当地特色的风味菜。

　　记得小时候跟母亲学过腌咸菜和黄瓜，风干酱肉和鳗鱼。寒冬腊月里，家里的后阳台上，有一个大缸，里面都是腌制食品，猪腿猪头被白花花的粗盐包裹着，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腌制食品不仅味美而且价廉，以咸猪腿为例，大概只有商店里的一半价钱。

　　我的美国朋友洁尼谈起小时候与母亲一起灌香肠和腌火腿时，也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直到现在，每当农场收获季节，她自做酸黄瓜和果酱，做多了当礼物送人。听老人说，美国在没有冰箱的时代，基本上靠冰块，也就是无电冰箱来保存食物的。

　　每天来送牛奶的车子上，装有割成不同尺寸的冰块，有25磅，有的50磅，100磅不等。这些冰块都是冬天从江河湖泊里采集而来的。村庄里有储存冰块的房子，由大石头砌成厚重的墙壁，将冰块封闭。冰块之间用层层木屑进行隔离，到了夏天，稍稍冲洗，便可以出售了。老百姓把冰块装进非电器冰箱上层的抽屉里。抽屉的旁边有个水槽被接上管子，溶化了的冰水顺着管子流入底部水盆。冰块消失的时候，底部的水盆便满了。

　　科学技术让传统的保鲜方式寿终正寝，特色食品随之作了陪葬。我在美国居住了十多年，除了偶尔接触一点西方的火腿和熏鱼以外，基本都吃新鲜食品。家乡的佳肴都成为奢望，和过去的岁月一起沉入梦中。

　　我想起了中国的政治俗语：忆苦思甜。剔除其为政治服务的功能，那是在生存意义上的纵向比较。然而，人的认识是多维和立体的。艰苦不仅是对过去的记录，同时是人类的能力和智能的舞台。忆苦成为美好的怀念，吃一道野菜，喝一碗苦粥，如今被认为是现代人的享受。

　　这就是美国对我的启发，以一种特殊的形式，赋予落后的食品古典意义，每年一次的ST.PATRICKDAY就是其中一例。3月17日，全美国都怀旧，吃一次穷农夫的咸牛肉，英文叫CORNEDBEEF。这一天对我们更加特殊，因为正巧是洋婆婆的生日。

　　ST. PATRICKDAY是爱尔兰人的宗教节日。ST.PATRICK是个传教士，据说在传教期间创造了许多神迹，3月17日是他升天的纪念日。这个节日有两条线索，一是以三叶苜蓿为象征，那是ST.PATRICK显示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的工具。二是晚餐桌上的乡村水煮咸牛肉和卷心菜土豆，那是爱尔兰人复活节的传统菜肴，意味着ST.PATRICK精神不死。

　　爱尔兰曾经是个非常贫穷的地方，好牛肉都被皇室拿去享受。乡村用于腌制的牛肉级别很低，肉质很硬，相当于肋条肉的部分，英文称之Brisket。牛肉在盐水里腌制以后，必须在水里煮上三四小时，否则根本咬不动。

　　美国历史上曾经有大量爱尔兰的移民，ST. PATRICK DAY于1737年在波士顿被接纳为公共节日来庆祝。

　　今天，农夫式的咸牛肉已经普及全美。3月17日，是绿色的海洋，甚至超过了刚刚过去的情人节粉红玫瑰色。报纸的头版和超市里到处是三叶苜蓿。学校里的孩子都穿绿衣裳。咸牛肉的价格也因此上攀，爬到每磅3美金以上。

　　我们家的ST.PATRICKDAY更是别具一格。天花板上升满了绿色的生日气球，杯盘碗筷都印上了三叶苜蓿的图案，儿子给奶奶制作了绿色的爱尔兰高帽子，生日礼物中少不了含苞待放的苜蓿花盆。年复一年，我们庆祝老人的生日，每年如此。婆婆已经去世多年，我们继续爱尔兰的传统节日，也庆祝婆婆的生日。这一天，全家都穿绿衣服，煮一锅咸牛肉和卷心菜土豆。

　　传统就是重复，往往通过仪式来表现。美国人重视传统，因为它是文化和历史的沉淀。（完）（来源：中国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