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安全首先是管好干部 -贵州"4.5"特大交通事故反思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9日03:44 四川新闻网

中国西部网消息

今年4月5日，地处黔北山区的贵州省正安县两辆中型客车追尾后相撞，并相继冲出路面，坠下180余米深的悬崖，造成车上32名司乘人员，除4人因抛出车外坠落在路边平台上受伤外，其余28人随车坠入山谷死亡，两辆客车报废，直接经济损失165万元。

经过5个多月紧张的调查取证，最近，贵州省安委会、贵州省交通厅、贵州省监察厅、贵州省交警总队等有关单位和部门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这起特大交通事故的处理情况。包括正安县县长郑明蛟、分管副县长吕宗明、李广勤、县交通局长张建林、县公安交警大队大队长何平等在内的20余名责任人，分别受到了行政警告、行政记过、行政撤职以及开除公职等处分。2名在这起事故中负有刑事责任的人员，被分别移送到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至此，在这起事故中不幸遇难的28名死者的冤魂，终于得到了告慰。但是，这起特大交通事故暴露出来的一系列问题，依然值得人们深深的反思。

“追车大战”酿惨剧　两车先后坠悬崖

4月，在黔北大娄山区，正是春暖花开时节。4月5日，对于当天乘车进城的正安县农民何世潘等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然而，这一天，最后却成了他们今生今世最刻骨铭心、不堪回首的一天。

当天上午11时30分，正安县万通公司驾驶员朱豫县驾驶的车号为贵C32037、核载19人的中巴车，在实载了17人之后，从正安县班竹乡出发，开始驶往正安县城所在地凤仪镇。

因为是沙石路，所以一路上尽管颠颠簸簸，但大家说说笑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当车行驶到该县境内317县道30来公里处一个小地名叫“九道拐”的地方时，事情开始发生了变化。当时，从正安县中观镇晏溪村同方向开来，核载19人，实载15人，车号为贵C34410的一辆中巴车，也正在开往正安县城，而且走在了朱豫县所开的中巴车的前面。

“九道拐”山高路险、弯多坡急，在当地素有“死亡路段”之称。尽管与核载数只差2人，但为了赶在前面多抢一些客，朱豫县还是毫不犹豫开始猛踩油门，准备超车。谁知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同样踩紧油门往前冲，“以牙还牙”。

于是一场“追车大战”就这样开始了。两辆车从九道拐的第九拐，一直追到第一拐，眼看弯路即将走完，两辆车也已挨得很近，朱豫县当即再次紧踩油门，企图一举超过正在第一拐外弯行驶的贵C34410。

不幸就在这时发生了，朱豫县的车一下子像脱缰的野马，眨眼间撞在了前面贵C34410的右后部。正在外弯行驶的贵C34410，当即冲出路面，坠下侧面180余米多高的悬崖。随后，朱豫县的车由于此前实际上刹车就已失灵，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也跟着冲出路面，一同坠落。当时是中午12时30分，距朱豫县的车从乡里出发，不过一个小时。

群众举报牵出“黑幕”　“包保”交警连夜造假

这起事故发生后，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有关负责人、贵州省副省长张群山、省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姜延虎以及省交通厅、省总工会、省安办、省监察厅以及遵义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迅速赶往现场，组织抢险和进行善后工作。

4月6日，由遵义市副市长刘明任组长的事故调查组正式成立。同时，鉴于这起事故的复杂性，事故调查组下面又专门成立了技术组，由贵州省交警总队副队长胡益林亲自任组长，组织进行还原试验等技术鉴定工作。

在调查组的艰苦努力下，这起事故的直接原因很快就查明了。原来，朱豫县驾驶的这辆中巴车，右后轮制动气室皮膜买到的是假冒伪劣产品，在上路前，就已呈陈旧性破裂。上路后，在使用制动中，制动气压导致了皮膜裂痕薄弱处贯通。连续制动，又使得膜内制动气压迅速下降，最终失去了制动效果。

事故间接原因的调查，则是一波三折。

事故发生的第二天，调查组的有关负责人询问当地交警部门对这两车安全进行“包保”的干警，两辆车的行驶证等是否齐全，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问题。

但调查组前脚刚走，群众的举报信就开始纷纷寄出。而且企图说明的问题只有一个：这起特大事故的发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群众的举报最集中的是三个问题：一是县运管所的人直接参与了这起事故车辆的经营，最终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二是事故车辆的二级养护，只是在养护站里走走过场，并没有真正进行，三是朱豫县的准驾证是假的，属违章驾驶。

接到这些举报后，调查组的同志当即再次赶赴正安，并分头进行调查。

最后发现，朱豫县所开的这辆中巴车，确实背后有“主”，这个“主”就是县运管所稽查员何世攀。原来，2003年5月，何世攀就与当地个体户周明、周元胜等人，合股以55万元的价格，收购了经营正安至班竹专线的客运车辆，并利用何世攀的公务身份和职务之便，垄断这条客运线路，霸道经营。

肇事的这辆中巴车，二级维护保养是在万通公司保养场里进行的。但所谓保养，不过是修理工赵友南打个招呼，万通公司保养场职工冯昆仙就给这辆车开具了二级维护保养合格证。

另外调查组也发现，发生事故的这两辆中巴车，在发生事故时，朱豫县的这辆车，实际上是准驶证已过期，对方的车，则是准驾证号为贵C34420，所驾车为贵C34410，准驾证与所驾车号不符。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事故发生后，为逃避事故责任追究，正安县交警大队一中队对这两辆车进行“包保”的干警郑世壮和贺孝高，竟连夜伙同县交警大队车管股股长谢磊，私刻实际上已经在事故中死亡的朱豫县的私章，伪造假准驾证，企图蒙骗调查组。已经死去的另一辆中巴车驾驶员何勇持有的贵C34420的准驾表，也被涂改为贵C34410。

管好安全，首先是管好干部

在贵州省今年以来发生的5起特大交通事故中，正安县“4.5”特大交通事故是第一起发现有运管部门执法人员直接参与客运市场经营的事故。运管执法人员的直接参与，是最终促成这起特大交通事故发生的一个重大诱因。

据调查组的同志介绍，在这起事故发生前，正安县交通运输秩序的混乱，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平常人的想象。9个人的正安县交通局运管所，三分之二职工竟然互为亲属。而且在2002年到2003年间，这些人或其家属，无一例外的都直接或间接的参与了当地客运市场的经营。

正是在这一特殊的管理背景下，何世攀等人挂靠在正安县万通公司经营的“班竹车队”，在将近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才可以根本不进站发车，以逃避始发前的安全例行检查。上路后更是“唯我独尊”，连送客到班竹乡的出租车，也必须放空车回城，把人留下。

“安全生产的相关法律法规，到了这里都成了一句空话。驾驶员的安全培训，管理教育，也都处于严重失控之中。”调查组的同志谈起这起事故，心情依然沉痛。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执法部门的干部未管好，还体现在正安县交通局的反应之迟缓上。对于本系统职工直接或间接参与客运市场经营的问题，正安县交通局实际上也并非一无所知。但直到今年4月1日，正安县交通局才正式下文，要求全县交通系统干部职工及家属，“不得参与或变相参与道路运输经营活动”，并还要求各单位将清理情况于4月10日前报局党组，4月30日前“自行作出处理”。

而从事故发生后正安县交通局运管所上报的情况看，这个所对所内人员直接或间接参与客运市场经营的“自行处理”，最迟在去年10月份，就已“完成”，包括此次出事的何世攀及其爱人邓孟霞，更是早在2002年7月，就已经从这一市场“退出”。但实际上，在所内严重裙带关系的庇护下，何世攀根本就没有真正退出，而是做得更大。　

贵州省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陈富庆说，正安县这起特大交通事故的发生，确实暴露出贵州省安全生产工作还存在许多薄弱环节。在强大的利益驱动下，一些地方政府和部门，并没有真正按照国家和省里的要求，把安全生产摆到可持续发展的高度，真正把管安全的干部先管好。

　更让人担心的是，贵州省目前究竟还有没有、有多少运政管理人员在直接或间接参与客运市场的经营，正安县这起事故发生后，贵州省运管部门虽然在全省进行了运政行风整顿，结果至今却还不得而知。而全省公安交警部门中，对客运车辆的安全实行了“包保”的干警，表面上“包保”了，实际上有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也不得而知。

贵州省运管局副局长章友竞说，从今年7月1日起正式开始执行的我国《道路运输管理条例》，对运政执法人员不得直接或间接参与客运市场经营，也已有明确规定，省运管局也已专门要求各地运管执法员不得再直接或间接参与客运市场的经营。但是，如何保证这一《条例》真正得到贯彻实施，而不再是一纸空文，似乎仍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