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声音》闪避文学伤害

　　北村

　　写诗我是外行，但可能我是一个好读者。十几年来我始终没有停止搜索好诗，好满足我的需要。正是基于这一点，我说自己是个好读者，因为读诗成了我的需要。

　　我陆续读到叙灵的诗，我想，这是一块没有受到污染的石头。文化有时是一种污染，文学本身也是。在叙灵的乡村歌谣中，你能读到他的天真和朴素。

　　我说，我宁愿去读这样简单的文字，也不愿背负枷锁。因为在这样的日常性里面，至少还有作为一个正常的、有来由的、被伟大生命创造出来的人，对于同样作为造物的自然和人类感情的描绘和记忆。只要这是真实的，就是有意义的。他关于日常事物的倾注感情的记录，其感情部分就是我说的最重要的东西，因为只有这部分是属于真理和生命的。作为事实它是无可指责的。作为情感它是宝贵的。这在他的关于乡村和童年的诗中表现突出。

　　福州的生活让他更加老练。他的技巧趋向单纯，诗中出现日常生活。这一部分我读到了他被城市和文学伤害的痕迹。日常性要抵达真理，必须跳脱文化的层面，因为在人类原初的生命和生活中，没有文化一说。人类如果失去引导，他的日常性就是碎片，是真正的无意义体验。叙灵显然受到诗坛的某种影响。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他在往那个中心行走时的必然风景。

　　但叙灵仍然在本质的意义上是一个乡村少年。他对文化的热忱使他受到影响，但没有伤害到他的内心，我仍然看到一个朴素的人。在《傍晚的天空》、《梦境》和《乡愁》中，那个天然的寻梦者依然顽强地浮现面容。

　　在当今时代如何尽其可能地闪避文化和文学对我们的伤害，是一个问题。叙灵的诗是有感情的，这很重要。事实上最严重的事件是，我们先抛弃了抒情对象，随后我们就面临失语。失语仍然要歌唱，只有两个方法：一是胡言乱语，因为这能消解严肃性，这是对真理一面说的；一是实录日常生活，因为这能逃避责任，这是对人一面说的。叙灵没有选择逃避，他仍然充满感情。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宁愿读像叙灵这样也许并不著名的诗人的诗作，也不愿意读另一种：那些由鬼魂带领的迷宫，用一枚假币引我进入，结果里面什么也没有，还找不到出口。

　　《孤独的声音》 叙灵/著 华艺出版社

　　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