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火煮青蛙”：工程技术渐进式的危机

　　记者 李新彦 谢卫群 赵亚辉

　　11月3日，2004年世界工程师大会在上海隆重开幕。来自70个国家、30个国际组织的3000多名工程师欢聚黄浦江之畔，就人类工程技术可持续的发展及工程师的责任进行广泛的交流与探讨。这一多学科交流的盛会，被誉为“工程界的奥林匹克”综合性大会。

　　“有了工程师，才有了新生活”

　　“今天的上海真是今非昔比！”英国皇家工程院院长亚历克·布鲁斯爵士眺望上海国际会议中心外的风景由衷感叹：“几年前我来过上海，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上海是现代工程应用的一个缩影，这其中工程师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不仅仅是布鲁士爵士，因为世界工程师大会的召开，人们忍不住再次打量着五湖四海的工程师们，崇敬之情不能不油然而升。

　　如果说科学发现着世界，那么，工程技术则改造着世界。中国工程院院长徐匡迪院士评价：“工程科技是工程师推动社会经济进步的手段。”

　　许多事实人们不能忘记：

　　18世纪后期，瓦特发明了蒸汽机，开始了第一次技术革命。由于蒸汽机广泛应用在纺织、冶金、火车、轮船等方面，实现了从手工工场向机器工业的转变，人类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

　　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初，以法拉第的发电机、爱迪生的电灯、贝尔的电话、马可尼和波波夫的无线电通讯、奥托的内燃机等为代表的第二次技术革命，使人类社会从蒸汽机时代走入电气化和内燃机时代，又一次实现了生产力的巨大飞跃，并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生产和生活方式；

　　20世纪下半叶，以电子计算机、原子能、互联网技术等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第三次技术革命，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改善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再一次引起人类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的革命性变化。

　　所有这些变化，正应当归功于不同阶层的工程师。所以，有人生动地评说：“人类因为有了工程师，才有了新生活。”

　　“慢火煮青蛙”：渐进式的危机

　　面对人们的崇敬和赞美，与会的各国工程师却并不轻松。

　　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工程师通过工程科学技术将天然资源转换成物质财富，促进了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几个世纪以来，工程师们不懈努力，追求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但是随着工业化的进程，不可再生资源大量消耗、环境被严重污染、生态被无情破坏，给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耶鲁大学工业生态学教授汤姆斯进行了“使用、丢弃、损失和重新使用：金属循环使用的教训”研究，结果显示，在1700年到2000年的300年间，前150年人类并没有怎么使用过金属铜，后50年急剧增长，而到1975年，已用去了地球铜资源的一半。

　　汤姆斯教授不无忧虑地说：“现在我们面临一个问题：我们对地球金属有多少了解？还有多少？矿藏在哪里？还能支撑多久？”

　　工业化是人类通向现代文明的必经之路。但工业化进程的实践表明，自然资源消费与人类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之间存在S型曲线的规律，自然资源的消耗与GDP同步增长。在短短200多年中，全世界消耗的矿产资源超过了之前几百万年的总和，其中包括大量不可再生的化石能源。不足世界人口15%的15个已经工业化的国家用掉了世界上石化能源的一半，他们对全世界环境污染，包括大气中温室气体的积累也是最大的贡献者。这些发达国家至今仍然消耗着世界60%的化石能源和50%以上的矿产资源，而占世界人口80%以上的国家还在发展，资源、能源和环境已成为主要的瓶颈。

　　让人担忧的可能还不止是这些，还有人们的无知和无所谓。美国工程院主席沃夫讲述了一个“慢火煮青蛙”的故事：“如何把青蛙煮熟？这个故事在美国流传很广。如果水煮开了把青蛙放进锅里，青蛙会蹦出来。但是，当水还是冷的时候就把青蛙放进去，青蛙就不会再蹦，直到被煮熟。”

　　沃夫特别指出，青蛙这种渐进式的危机正是我们要防止的。人类可能对于突发的环境破坏很重视、很敏感，但是，对于渐进式的破坏却很麻木，比如，某一个地方多些二氧化碳、哪个地方少了一块湿地，人们并不会在意，这种渐进式的麻木很可能将人类带入危机。

　　“我们要把这种危机大喊出来！” 沃夫主席说。

　　创新与技术：可持续未来的工具

　　正是怀着对人类未来的责任，五湖四海的工程师走到了一起，共同研究着这样的问题：“工程师塑造可持续的未来”。

　　尽管人类发展有极限，但是，发展依然是人类必然的选择。中国工程院院长徐匡迪院士在主题报告中提出：“工程师要从物质财富的创造者，到可持续发展的实践者。”这简短的一句话，清晰地表达了中国工程师对人类、对社会的责任感。

　　如何实现人类社会发展与资源、环境的平衡？来自各国的工程师们有一个共识：创新和技术是可持续未来的关键工具。

　　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主席斯蒂柯森说：“世界物质是有限的，我们需要改变贫困，但资源有限，只有创新和技术才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惟一答案。增加食品、保证健康都有赖于创新和技术。”斯蒂柯森还大胆假设：“如果有一种技术能真正实现二氧化碳零排放，那将是人类又一个阿波罗计划。”

　　一连串专家的报告显示，世界工程界正在为人类的可持续发展努力着。徐匡迪院长提出，中国工程科技应该走绿色制造的道路，而且4R已成为新世纪工程科技的发展方向。

　　4R即Reduce (减量化), Reuse (再利用),Recycle(再循环)和Remanufacture（再制造）。徐匡迪院长以为，大力推进4R是我们刻不容缓的任务，也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内容和必然选择。追求4R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循环经济，用尽可能少的资源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通过节约、回收和利用废旧资源，使尚未被充分利用的价值得到开发和使用，产生新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从可持续发展来说，真的有许多事可以做。”聆听着大会报告，大唐集团公司副总工程师金耀华若有所思，他对记者说：“我们是从事电力生产的，中国是能源消耗大国，主要是煤炭、石油、天燃气，这些能源都不可能再生，我们除了用技术的手段降低能源消耗，还要不断开发新型能源，比如风力发电、水电等。这是工程师的责任和义务。”能激发越来越多类似的灵感，正是本届工程师大会的目的。

　　风险与道德：工程师的另一种课题

　　针对可持续发展的命题，世界工程师大会还开设了“网络工程与信息化”、“生物工程技术与人类健康”、“微米和纳米技术在生物医学中的应用研究”、“交通与超大城市的可持续发展”、“环境保护和灾害防治”、“农业工程与食品安全”、“资源与能源”等主题报告。这种全球多学科交融大会，世界工程组织中还是第一次举行。

　　不过，让人类发展做到可持续，仅有创新和技术还不够。世界工程组织联合会主席李怡章先生说：“因为我们不能等待新技术出来了才发展，我们要在新技术尚没有出现时就要发展，我们来不及等待。”

　　在此情形下怎样做到可持续？工程师肩负的使命更加神圣。

　　工程师的风险与道德就成为一个新的课题。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会主席斯蒂柯森说：应用一项新技术的同时，也存在着风险性，可能这样的风险一时还看不透，会在几年甚至十几年后产生出来。如何让更多人更早地看到风险，冷静地看待风险与收益，工程师就显得十分重要。

　　联合国副秘书长莫里斯·斯特朗说：过去的历史证明，工程师为人类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将来人类的未来也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因为这样，工程师的职业道德非常重要。

　　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的环境工程专家钱易认为，作为工程师，一定要讲诚信，要对人负责、对社会负责，对地球的未来负责。

　　为了提高未来工程师的道德水准，英国皇家工程院已经开始了尝试，他们对在校大学生开设了道德课程，希望未来的新一代工程师能够深刻的理解自己的光荣和使命。

　　在本届大会上，国内外许多工程专家都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工程师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设计建造一个新世界的事业中去，和公众一起，通过运用有效的知识，将资源转化成产品和服务。在这个过程中，工程师应该肩负起保持环境和生态系统平衡的责任，同时处理好能源的消费与留存间的关系。

　　有位工程师说得好：“工程师应担负起满足公众要求、为人类社会创造出更美好生活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