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桥淘书

　　张和龙

　　书的大赦！

　　刚来剑桥时，住在米尔路（MillRoad）附近，闲暇时总爱往书店里钻，而且去得最多的是“大赦书店”（BooksforAmnesty）。一开始并不理解为什么叫为“大赦卖书”，后来才搞清楚：它是大赦国际组织经营的一家旧书店。书店里的职员基本上是志愿人员，他们每周抽出一定时间为书店义务工作。书店的旧书大多来自捐赠，其收入主要用于大赦国际的人权事业。

　　该书店收藏的图书以人文社科类为主，数量大，种类多，而且价格比其他旧书店要低很多。利维斯的《伟大的传统》（TheGreatTradition）,标价2英镑，赶快买吧！特里·伊格尔顿的《格格不入》（AgainsttheGrain），1.5英镑，买！马修·阿若德的《文化与无政府》（CultureandAnarchy）和马尔柯姆·布莱德伯里的《不，不是布鲁姆斯伯里》（No,NotBloomsbury）,2.5英镑，买！时间不长，便带着嗜书者的窃喜满载而归了。

　　此外，书店还设有一个特价区（BargainSale），所有图书（主要以平装本小说为主）均50便士一册。而且每逢月底，书店会有一次“清仓”行动，其他区域滞销的旧书都要被清理到特价区去。因此，这个时候是淘书的最好时机。

　　我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这个规律的。此后，书店的名称在我心里就有了另一层的含义：“书的大赦！”因为一旦“清仓”了，一些受价格囚禁的旧书便走出牢笼，获得自由了！当然，时间不长，一些“自由人士”便成了我的“俘虏”。当代英国作家，如艾丽斯·默多克、马格丽特·德莱布尔、多丽丝·莱辛、戴维·洛奇等人的大多数作品均被我在此“俘获”。50便士，人民币6块钱！连身边一位英国顾客也不禁感叹“50p？！Unbelievable！”（50便士！简直难以置信！）

　　行善与白送

　　说起价格低廉，恐怕要数慈善商店和跳蚤市场上的旧书为最。米尔路上就有一间慈善商店，名字叫“救世军商店”（SalvationArmyShop）。店里的商品全部来自捐赠，附近居民将家中不需要的物品送到这家商店，工作人员经过简单处理，并根据物品的新旧程度标出极低的价格，然后摆上货架出售，该店的所有收入均用于慈善事业。商店内有好几排货架,专门出售旧书，其价格非常便宜，一册书往往只需要20或30便士。看中了，赶紧买吧。于是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买书也是行善！

　　剑桥有两个周日跳蚤市场，都位于城北的弥尔顿路（Milton Road）上。跳蚤市场俗称“卡布”（CarBootSale），其实是两个较大的停车场。剑桥或剑桥外的居民将家中废弃的各种物品，用自己的小车拉到此处，以“跳楼”的价格处理。零乱的一堆东西中经常会夹杂一些图书，其价格低得让你心跳！一册《剑桥简史》，20便士，赶快“买”归己有！马丁·艾米斯的《伦敦原野》，10便士！《包法利夫人》英译本，10便士！《堂吉诃德》英译本，10便士！买！买！买！最让我高兴的是，巴恩斯的小说《英格兰，英格兰》精装本，原来身价16英镑，现在也是10便士！若按最高汇率计算，10便士折合人民币约1块2毛钱，简直是白送！买！买它没商量！尽管这本书的平装本早已被我“俘获”。

　　书香、咖啡香

　　米尔路上的另外两家旧书店也很有特色。一家是布朗尼（Browne’s）书店，另一家是咖啡书屋（CoffeeBooks）。同时经营旧书和新书的布朗尼书店，门外始终放着一个低矮的小书架，上面几本滞销的旧书均标价50便士以吸引顾客。

　　书店的旧书其实并不“旧”，均是近几年出版发行的，一转手流落在此，价格便急转而下，大多数“旧”书在3到5英镑之间，如厚厚一册《女权主义和后女权主义批评词典》（TheIconCritical Dictionary of Feminism and Postfeminism）仅售5英镑。

　　此外，书店每天都有部分新书特价优惠，如奈保尔的新作《半生》，洛奇的新作《思考》和巴恩斯的新作《爱情等等》都曾半价出售过。破费3.5英镑，也就是说一册旧书的价格，买上一册刚出版的名家新作，闻一闻熟悉的新书墨香，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的惬意！

　　走出布朗尼书店，转身向左，迎着咖啡的香味向前，不到5分钟便来到“咖啡书屋”了。“咖啡书屋”算得上是剑桥的一处景观。走进书屋，面积不大的店堂中央摆着沙发和桌椅，正面的柜台上出售咖啡等各种饮品，而左右两面的墙壁上是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满是小说和人文类旧书。旧书既是商品，也是装饰，徜徉在书架前，耳边是轻柔的音乐和窃窃私语，鼻中吸入的是浓浓的咖啡香味。

　　疲倦的时候，要一杯咖啡或英式传统奶茶，取一册图书展卷在手，然后偎依在舒适的沙发中，边品茗边阅读，真正享受一番域外淘书的乐趣。该书屋也是剑桥各种社团活动的场所，如剑桥围棋协会经常在此聚会下棋，会长马修先生还将自己刚出版的围棋著作放在店中出售。笔者在书屋有一个重要收获，即淘得英语界“恶评”的《灵山》的英译本，花银子3镑。

　　买个纪念

　　出售珍本善本图书的戴维书店（GDavidBooks）也是我常去的地方。书店位于著名的国王学院（King’sCollege）对面的弄堂中。该书店1896年就在剑桥开店，屈指一算，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

　　书店里有一间很大的内室，专门出售珍本和第一版图书，但价格不菲，一册劳伦斯或沃尔芙的小说第一版（TheFirstEdition）开价50镑，是新书的数倍。一套狄更斯全集，1915版，精装本，共22册，标价130镑；皮佩斯日记，12卷，精装本，180镑。

　　不过该书店的其他区域也有价格便宜的图书出售，如一套小开本狄更斯全集，精装本，共36册，仅售30镑；带有精美插图的《哥特式绘画》，1镑；《百年孤独》英译本，1镑。此外，笔者还以每册1至2镑的价格购得不少当代英国小说名作，如马丁·艾米斯的《时间之箭》，布莱德伯里的《兑换率》，麦克尤恩的《时间里的孩子》等等。不过，看到拉什迪《子夜诞生的孩子》时，心中颇不是滋味。两年前我在上海某书店已经买过一册，花人民币80元！现在标价1镑，唉，买吧，也算是买个纪念。

　　此外，市政厅 Guild hall和渔夫厅（FisherHall）经常举办旧书书市，很像上海的文庙书市。市政厅紧挨市中心露天市场（OpenMarket），渔夫厅（FisherHall）位于剑桥市中心图书馆后面，离市政厅很近，仅数步之遥。市政厅的书市一年一到两次，而渔夫厅则在每月的第二个周二举办残本书市MissingBook Fair 。

　　每逢书市，书商们从全英各地赶来，同时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珍本孤本图书。不过，有些图书的价格令人乍舌，如薄薄一册SylviaPlath的诗集竟标价60英镑。书市期间，要一册书市信息，或英格兰旧书店指南，按图索骥，可以轻松找到我所需要的图书。书展结束的时候还可以上网查询，网上购书。

　　最大的旧书店藏身桥下

　　剑桥小城，大半年生活下来，本以为旧书店尽皆逛遍，心中再无牵挂。这一日恰逢周二，前脚走出中心图书馆，后脚便跨入渔夫厅的残本书市，在一堆广告之中猛然瞥见“TheLargestSecondhand Bookshop in Cambridge” 剑桥最大的旧书店，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家深藏不露的旧书店。

　　第二天打点行装，吃完早饭便匆忙出发。书店虽然位于古城东郊，远离市中心热闹场所，但骑车不用半个小时，便到达目的地了。书店藏身铁路立交桥的下面，两百平米大小的空间，堆满了各种古旧图书。号称“最大”，并非虚言。一进店门，店主热情相迎，并将我引到我所需要的书架前。当我暗想如此偏僻场所、生意肯定清淡时，店主似乎早已摸透了我的心思：“书店生意不错！几年前，剑桥旧书店有好几十家，你看，现在只剩下几家了。”

　　书店以文史学术书籍为主，有第一版图书，也有平装本图书。文学类分诗歌、戏剧、小说、文学批评，小说又分精装第一版，平装本，并且以作家首字母顺序排列。书店还特地为莎士比亚、狄更斯、斯各特、奥斯丁等名家设置专属区域，书店之大，由此可见。

　　图书的价格高低不等，一册当代作家访谈录《作家们在工作》（WritersAtWork）（收有纳博科夫、阿普代克、博吉斯、奥登等人的访谈），仅2镑；一册奈保尔《大河弯》精装第一版，30镑。店主介绍说，书店还设有网站，并开办电话和网上定购业务。昨天他刚给澳大利亚一顾客寄去精装本图书两册，邮费4镑。

　　过瘾！过瘾！

　　剑桥有很多新书店，其中最著名的要数三一学院（TrinityCollege）斜对面的海佛斯书店（Heffers）、市中心锡德尼大街（SidneyStreet）上的水石书店（Waterstone）和市场大街上的博德斯书店（Borders）了。前两家书店在迷你小城剑桥还有多处分店。

　　在国内的时候嫌书贵，觉得书价如火箭般往上窜，其实这儿的新书更贵，而且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学术书籍价格往往高达四五十英镑，精装本小说在二十镑左右，即使是平装本小说，最低的也要七、八英镑。每次路过这几家书店，总要进去转悠一下，但往往是只看不买。要买新书，我会去锡德尼大街上的GP书店（GallowayandPorter）。

　　GP书店是一家新书特价商店，经常有“破损”新书出售。所谓“破损”，其实只是捆扎时留下的一点凹痕，或翻阅时留下来的不显眼的污痕罢了，或根本就没有破损。平装本小说，如拜厄特的《占有：一个罗曼司》，奥克里的《饥饿之路》，阿特伍德的《盲刺客》、《别名艾丽斯》等当代名作均2—3镑一本。

　　书店的二楼有人文社科类图书，有10镑左右一册的，也有5镑左右一册的，价格比同类书店明显低出很多。这家书店还经常在近郊的书库进行特价售书，所有平装本小说均每册1镑！最令人激动的是，书店搞了几次学术书籍特价展销：所有新书，无论大小厚薄精装平装，均每册两镑！什么《现代性的后果》、《文化研究读本》、《乔伊斯在美国》、《贝克特与文学的终结》、《美国性史》等等图书，原价总在30镑左右，现在一律两镑。平时购买一册新书的价钱，特价时可以买上十本二十本。每次买完书，提着沉甸甸的背包走出书库时，总要对着剑桥的蓝天白云大喊：过瘾！过瘾！

　　来源：《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