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医改 百亿民资角逐公立医院

　　费常泰

　　民间资本就像潮水般进入医疗产业。但在医改过程中如何将事业单位改制同企业改制在政策上对接，还缺乏明确的法规，由此而来的一个更大的问题是，公立医院改制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浙江在全面推行医改的路上越走越快。10月18日，浙江省卫生厅宣布进一步开放医疗市场，今后各类专科医院的设置审批权限不再由省级卫生行政部门统一审批，而按规模大小分省、市、县三级卫生行政部门审批。

　　3月份出台的《关于调整民营医疗机构设置审批权限的通知》可以看作是一个强劲信号，浙江将部分审批权限由省本级下放各市、县，并将民营医疗机构纳入区域卫生发展规划和行业管理范围，享有与公立医疗机构同等的法律地位，吸引了一大批民资、外资参与医改。

　　越来越多的民资感受到政策的诱惑，今年6月，浙江省共有民营医院120家、总床位12000多张，约占该省医院总数的20％。今年上半年新增民营医疗机构41家，新增床位约2600张。目前，浙江民营企业投入医疗产业的资金总数已超过100亿元。

　　但浙江省卫生厅对此仍保持低调，因为民资参与医改暂时缺乏国家指导性政策。而卫生部起草的《医院体制改革指导意见》将对国资退出公立医院的范围及比例等作出界定，该文件有望在未来几个月内出台。

　　诱人的“国民待遇”

　　浙江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浙江财经大学的单东教授介绍说，浙江是中国医疗市场开放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各地市的实际操作均已远远超越有关政策的规定。

　　杭州市2003年9月就彻底开放医疗市场，除了对办医主体、办医类别、兴办数量、设置区域不作任何限制，还附有多项诱人的优惠政策。一是营利性医疗机构不受区域和数量限制均可申办，并享受工业企业招商引资优惠政策。二是凡新办医院前三年的医疗收入直接用于改善医疗卫生条件，可申请免征营业税及房产税、城镇土地使用税、自产自用制剂的增值税等；三是符合条件的营利性医疗机构经申请核准可为医保定点单位，在医院等级评审、人才引进、技术职称评定、参加学术组织及学术活动等方面，享有与公立医疗机构相同的待遇。

　　杭州医改的最终目标是：全市只保留2－3家三级公立医院，政府财政将重点支持；其余80多家区县级以上公立医院统统改制。

　　为吸引社会资本进入公立医疗机构，杭州市政府承诺：改制后作为营利性医疗机构，三年内不减少原有的经常性财政拨款，并享受各种税收优惠政策；此后三年参照有关企业政策缴纳的各种税收，经申请后可由市财政减半补助。

　　“6年的财政补助政策，全国恐怕只有杭州才有。”杭州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负责官员说，“这对社会资本相当有吸引力。”

　　公立医院的人事制度也将发生变革。所有公立医疗机构都要实行人员聘用合同制，打破行政职务、专业技术职务终身制。公立医院可按规定解聘职工，职工也有权辞聘；全面推行岗位工资制。

　　杭州市已确定市第四医院和市整形医院为改革试点单位，前者将由浙江绿城参与改制，后者将以3000万的预定价格整体拍卖。目前该市正组建卫生资产经营公司，公立医疗机构改制后的国有股权将统一由该公司作为出资人管理。

　　另外浙江省《关于发展民营医院的若干意见》也即将出台，鼓励社会资本投资兴办民营医院，让民营医院享有和一般公立医院相同的设立条件、资质审核、审批程序，不再另设门槛；同时，也鼓励现有公立医院通过改制转为民营医院。

　　民资汹涌

　　“民间资本就像潮水一样，医院成为他们追逐的对象。”浙江大学经济学院常务副院长姚先国介绍，近年来，万向、横店、广厦等浙江知名民企已纷纷进军医疗市场。

　　以民营经济发达著称的温州，各类社会资本对于进军医疗领域也有同样热情。2004年上半年，温州市已审、报批了6家民营医院，医院总投资额达4.6亿元，是前15年投资总额的两倍多。而在宁波及浙东南地区，以服装业起家的太平鸟集团控股同和医院等70余家医疗机构，床位数已达6000余张。

　　至2004年6月浙江省共有民营医院120家、总床位近12000张，约占该省医院总数的20％。如今，浙江民营企业投入医疗产业的资金总数超过100亿元。

　　作为一家定位于女子妇科的专业医院，由浙江美迪亚医院集团等合资开设的杭州建国医院已经取得了成功。该医院副院长刘恒耀认为，杭州虽然有300多家医院，但一些高端和专科的医疗市场有待开发。医疗市场的完善需要一个多元化的医院格局，而民营医院刚好为其提供了一个基础。

　　浙江省卫生厅医政处处长马伟杭表示，民间资本大规模投资医疗机构，可以促进医院的有序竞争，满足医疗市场多层次多方面的需要；另一方面，现在国家不可能拿出很多的钱来对医疗市场进行投入，民间资本的介入正好弥补了这一不足。

　　浙江省卫生厅副厅长杨泉森认为民营医院的出现是医疗市场趋于成熟的表现。他希望民间资本积极参与医改，把公立医院的比例相对缩小，这样就更有利于民营医院跟公立医院竞争。

　　医改隐忧

　　但医院行业因为国资逐步退出遭到社会资本热捧的现象，已引起有关部门的警惕。今年8月底，银监会将医院与电力、交通、公共事业、学校并列为“新五大风险行业”。

　　浙江青年专修学院副院长王曙光认为民营医院的准入门槛太低，只要有资金谁都可以进入，而民间资本如果没有很好的退出渠道，将迫使其追求短期效益。要解决这些问题，政府必须营造良好的市场竞争环境，并对民间资本进行梳理、分类、分流，以制度约束民间资本的拥有者不直接与医院的经营者发生联系。

　　业内人士认为，在国有医院和社会资本混合经营过程中，应防止资本的意志使得国有医院背离初衷。投资者可以采用多种手法转移利润，比如成立体外公司，将医院的一些经营活动转移到体外公司，医院的成本则成为体外公司的收入；还可以制造更多的关联交易，把包括基建、设备、物流、物业管理、后勤服务等转包给体外公司。

　　中国医疗投资盈运网CEO刘腾蛟对记者直言，医院转手前往往只做净资产评估，不做土地和无形资产评估，有些公司就想办法钻这个空子，大肆侵吞国有资产。

　　浙江某市一家医院改制就出现了类似违法嫌疑。这家医院位于该市中心繁华地段，占地约30亩，拥有近600名医护人员和6100万节余资金，并在该市新城区拥有一块30亩的新院址用地。今年9月初，改制方案出台：某民企以7000万的价格控制其70％股份，节余资金全部上交，医院员工改为社团编制，自愿离职人员发给1.5万转制费用。

　　由于传闻某民企接手后，将整体搬迁该医院并在原址建造高档别墅牟利，部分医护人员认为这个改制方案不仅损害了职工利益，还有可能导致国有资产大量流失。9月8日至10日，改制双方产生了尖锐的争论，这家民企的参股改制资格也遭到广泛质疑。

　　对此，浙江大学经济学院常务副院长姚先国说，公立医院改革在政策依据、操作手法等方面与国企改革高度吻合，但中国的公立医院属于事业单位的编制———事业单位被称为中国经济改革的最后一块堡垒，其属性和定位同国企有着很大的差别。

　　姚先国说，目前企业改制已经有了完善的制度架构。但是，如何将事业单位改制同企业改制在政策上对接，还缺乏明确的法规。这样结果往往是通过“潜规则”来对接，如院长和市长进行博弈等。表现到某些改制个案上，则似乎难免“暗箱操作”的痕迹。

　　实际上，政策缺失凸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即目前对于公立医院改制的目标缺乏清晰的描述：究竟为了什么而改革？为了普遍服务？为了提高效率？为了解决“看病贵、看病难”？这些都莫衷一是。

　　姚先国教授认为，只有改革目标明确了，才能制定相应的改革战略，浙江医改才更加具有普遍意义。否则，当医改推进到一定程度时有可能导致混乱，甚至不可收拾。

　　·链接·

　　浙江近年来进入医疗市场的民资状况

　　1999年，义乌市医疗投资有限公司全资重组该市人民医院，首开民间资本竞逐医院产权改革的先河。医投公司总股本为7252万元，义乌市国有资产经营公司以该医院实物资产出资持股43％，其余股权由医院职工持股会及5家社会企业分占。

　　2000年2月，广厦集团以2.8亿元收购金华市第三医院，将其由全科医院转型为肿瘤专科医院，并被浙江省卫生厅确定为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医保定点医院；7月，空调生产商帅康集团集资1亿元兴办惠爱医院；8月，绍兴其其热电厂投资1.3亿元建起博爱医院。

　　2001年初，绍兴华宇集团获准开办非营利性的大型民营医院。该院已于2003年开业，占地260亩，一期投资3.5亿元（不含土地征用费），设置床位536张。

　　2003年，宁波三星集团投资7.5亿元、占地236亩的明州医院破土动工，该医院被确定为“浙江省重点项目工程”，规划设置1200个床位；11月，浙江东南网架集团投入3.4亿元重组原萧山妇幼保健院；12月19日，浙江绿城集团投资1.3亿元设立绿城医院。

　　2004年5月，浙江医院在杭州市西湖区三墩镇设立分院，启动总股本高达5亿元的改制计划。8月，中外合资杭州爱德医院有限公司成立，投资总额2.2亿元，由杭州市中医院出资30％，美国格林斯玛公司出资70％。（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