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羞辱美国知识分子？

　　谁是谁非之长平专栏

　　在有着专家治国传统的美国，知识分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委屈，我相信他们中间相当多人甚至感觉受到羞辱。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奋不顾身地积极参与现实政治，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败涂地。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同仇敌忾地憎恶过自己的总统，但这位总统却在他们的讨伐声中成功连任。

　　当然，知识分子中不乏布什总统的拥趸。但是，由于知识分子中的大多数倾向自由主义、拥护民主党，故知识分子表演的舞台，诸如报纸、电视、书籍、影视娱乐等等，都压倒性地反对布什连任。尤其是被认为对美国社会影响最大的主流媒体，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CNN电视台等都直接或间接地声援民主党候选人克里，连一向慎于在总统选举中表态的《纽约客》也挺身而出为克里助阵。

　　党派区别和主义选择并不是美国知识分子激烈行动的原因。《纽约时报》著名专栏作家弗雷德曼撰文说：“为什么当老布什战胜杜卡基斯、小布什战胜戈尔时，我并没有感到十分沮丧，而昨天早晨醒来(得知小布什再次获胜)时却感到深切的烦恼呢？”也正如媒体此前的分析，本次大选中真正的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布什。与其说是共和党和保守主义，不如说是布什这个人，及其布什主义如此广泛、如此深入地激怒了知识界。

　　积极而且有效地入世，并以此自豪，美国知识分子应该居世界之最。据说有个专家随时可能在家中接到总统电话，咨询内政外交，而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媒体成为总统最要讨好的角色。但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布什入主白宫以来，知识分子几乎被整体忽略，一夜之间变得在政治活动中无足轻重，白宫新闻会能不开就不开，布什甚至宣称他从来不看报，并说“我从来没有外界的顾问，如果有人说他是国家安全政策方面的顾问，那他就是在撒谎”。

　　知识分子作为一个整体被布什主义所抛弃，甚至包括拥护他的右派作家，例如一向为其唱赞歌的另一位专栏作家布鲁克斯在大选前一天痛苦地承认，他对布什爱恨交织，其中之一恨就是他的智囊团从来不采纳精英意见。

　　至于说身为总统的布什，在言行举止中表现出来的发音不准、错用单复数、逻辑混乱和粗鲁无礼等，更是让这些文化人感到脸上无光。

　　无论是学院知识分子、媒体从业人员还是好莱坞的影视工作者，从来没有这么卖力地全面攻击在任总统，在四年里出版了那么多干预政治的文章、书籍和电影。但是，这些作品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力过。这种情况甚至引发了一些前所未有的话题，例如知识分子是否脱离群众，美国是否从此走向衰落，等等。

　　是不是真的像某些人所断言，在布什主义旗帜下，美国知识分子对现实政治再也无所作为，他们就将从此消沉下去呢？笔者对此不敢苟同。

　　如果说布什政府还没有随心所欲地糟糕下去，还能获得微弱多数选民支持的话，自由知识分子的努力恰好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可以想象，在世界上另外一些国家，事实上打赢了两场战争的元首是多么容易把自己塑造成历史的英雄，从而轻而易举地成功连任，而在美国却遭到了媒体的再三审视和普遍否定，致使其连任竞选危如累卵。一个最终以民意决定其去留的总统，不可能真正完全不在乎媒体和专家意见。

　　据笔者的接触和观察，在大选之前，大多数知识分子对于民主党候选人克里的胜出并无把握，但是他们仍然责无旁贷地批评可能连任的现任总统，大声谴责其过失。同样，在大选结果出来之后，批评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弗雷德曼和《纽约时报》当日社论都提到了历史的裁判。弗雷德曼说，尽管总统已经获得民众授权，但是如果他不赶紧解决一系列问题，历史就会让他不愉快。

　　基督徒有一种观念认为，人应该尽力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不管结果如何，因为人并不完全了解上帝的意图。无论信教与否，美国知识分子的作为与此类似。可以想见，在接下来的四年中，他们的声音仍然将一如既往地震动着总统的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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