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何以“台湾化”？

　　美国总统选举揭晓，台湾民众最津津乐道的恐怕不是布什与克里之间的激烈竞争，而是这场美国选举的“台湾化”。对美国人民而言，这一场选战惹得人人歇斯底里，甚至夫妻失和、好友对立，是欧美民众感觉不可思议的。可是，对台湾民众而言，这情形却是最熟悉不过了。台湾的报纸或电视透露出来的不可思议的口气，如：“美国越来越像台湾”这样的标题，其中的惊讶感其实是来自于民主神话的动摇。

　　对台湾这样的第三世界地区而言，相当一部分人在心目中很向往西方民主制度。这一股企盼的力量太强烈了，也就不知不觉地将“民主”两个字加以神圣化。当民主制度被放在一个神圣的位置，而且，这一股神圣气氛是以想象中的西方（白人的、理想的、平等的）为主调时，所有不符合这一切想象的民主过程，都被视为落后的、不文明的、丢台湾人、中国人脸的行为。

　　于是，同样出现在台湾过去的民主活动里，包括知识分子的激情投入、民众放弃日常活动而全力投入的嘉年华行为，甚至人际关系的动摇可以由友善转为敌对，这一切向来被视为“只有落伍不理性的台湾”才有的选举过程，反而成为“进步理性的美国”的先驱，其中的信息完全颠覆了我们对“民主”的理念，反而让台湾的民众吓了一跳。

　　究竟是怎么回事，美国的选举也“台湾化”了？关于这一点，恐怕会有许多讨论在日后出现。这些讨论虽然还没开始，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所谓的民主，其实是依不同的时代条件和不同的历史传承而发展的，绝非有一种理想的（西方的）典范。媒体的角色就是一个例子。美国这一次选举的“台湾化”，不过是它第一次像台湾选举一般全面动员了所有的媒体──虽然媒体革命在上个世纪60年代就已经降临。

　　台湾的民主运动何其不幸。在政治解严的同时，就遇上同时解严而变得无限饥渴的媒体。于是，民主制度的建立，有相当大的部分是和媒体相互依赖发展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台湾想搞选举的人，不分蓝绿，即便是自诩为民主制度激进的支持者如陈文茜之流，也永远不可能舍弃自己在媒体生态内的优势。

　　民主制度是有一定历史条件的。对亚洲、对其他非西方民主地区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形态才是进步的民主制度，恐怕是需要细细思索的。

　　10多年前我和友人到雅典自助旅行。在跳蚤市场闲逛，一位搭讪的老板听到我们来自台湾，立刻翘起大拇指：“你们的‘国会’很好，Fighting，fighting。”那正是解严不久后，台湾“立法院”的打架经常成为世界各国的热门镜头。我们以为这位希腊家伙是存心羞辱，正要翻脸时，这位老兄继续说：“不像我们的议员，talking，talking，onlytalking。”

　　(王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