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纯
上夜班16年来从来没有这次放松,因为这是一次没有采访任务的休养。首都机场候机大厅仿佛也比往日宽敞明亮,不由得想着下次一定带妻子女儿去旅游一次,女儿一直要求去看海滩呢。
从谈恋爱时起,直到后来结婚,又有了女儿,家庭生活就处于不正常状态。别人家晚上可以团聚,而夜班编辑却上班去了;星期天早上,女儿扒着我的眼皮要我跟她一起玩,可我却困得睁不开眼;还不甘心总是为他人作嫁,也出差采写点东西,可占用的全是业余时间,徒增负担——夜班编辑之辛苦,外人很难体会。
这回是中国记者协会,不愧是我们记者的娘家人,为我们想到了,专门组织全国新闻界夜班编辑赴三亚修养。
三亚真美,只有海浪、沙滩、椰树和夏夜的星空,远离现代都市的喧哗,也少见历史与人文的遗迹。少了厚重,卸下负担,使美变得单纯、自然和轻松,这是海岛与北戴河、青岛、北海海滨的不同之处。沐浴在南海的清风中,遨游于海底的珊瑚上,人与自然如此亲近,生命此刻变得真实,有力。
人本来就是自然之子,沐风沥雨,能滋养身心。可人又是社会性动物,沉溺于同类的比试中,总想获取利禄功名。就今天的人来说,想要大房子,买高级车,要供子女上最好的学校,还想当高层领导,想成为百万富翁,还要出大大的名——“长亭更短亭，何处是归程？”。不少人为此身心疲惫,甚至身败名裂。
现在人活90多岁已不是新闻,然而英年早逝的现象仍然触目惊心。有媒体报道,北京中关村的人平均死亡年龄是53岁;更甚的是我们自己,据上海媒体调查,新闻从业人员的平均死亡年龄竟是46岁,这真令人感慨万分
三亚南山寺公园中有几株数千年的古松,其中的一株奇型怪状,像是患了残疾,但观其肢干,虬龙苍劲,郁郁葱葱。它旁边有一块碑,碑上刻有《庄子·代木》一文,其中有一行字颇发人深思“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人因无为而事有所成。”这是说树因为不成材,有幸避免了人类的砍伐和风雨的催折,从而自然生长到终年;而人因为不与他人争名夺利,做自己想做的事,顺其自然,反而有所成就。
前不久看过一位曾被打成右派、后来又当上部长的著名作家在总结人生经验时,竟然也推崇无为。另一位我认识的领导仿佛也为此作注,他在退休时认为自己很失败,因为他感到从没真正做过自己想做的事——呜呼,也许在纷繁的世事中,有所放弃,才能有所获得;顺其自然,生活才真实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