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北京能否成为“宜居”城市

　　中国观察之秋风专栏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年)》目前已经修编完成，正在接受公众评议。根据该规划，未来北京的发展目标定位于：国家首都、世界城市、文化名城、宜居城市。其中，“宜居城市”的概念是第一次正式提出。

　　不过，稍加分析即可发现，国家首都、世界城市、文化名城、宜居城市，这四个目标之间是存在冲突的。而过去十几年来，围绕北京城的种种争论，或者说城市改造、建设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无一不与这些目标之间的冲突有关。

　　比如，在旧城改造过程中，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国家首都、世界城市(以前叫做现代化、国际化的大都市)与文化名城之间的冲突，报刊也隔几个月就会呼吁一番。然而，历史文化名城的目标似乎一次又一次地让位给现代化、国际化的大都市的目标。如今，一个外地人初到北京，如果不去那些宫殿坛庙园林，还能否感受到历史文化名城的风韵？令人怀疑。

　　至于宜居城市，与国家首都、世界城市、文化名城之间的关系更复杂一些。首都自然可以为北京人带来荣耀，世界城市也可以给这个城市带来商业机会和文化上的活力，文化名城则使它具有独特的吸引力。对于什么才算“适宜”，城市规划专家们当然有精确的定义。但根据普通人的常识，我们也可以说，适宜的意思就是，城市应当是合乎人性的，城市应当对居民有一种亲和力，居住在城市中，人们不应当感到陌生和紧张。假如政府过分地追求国家首都、世界城市的目标，则很可能挤压宜居城市的目标。

　　城市的现代化、国际化过程，有可能伴随着城市利益格局的重新分配，很可能给部分城市居民生活带来物质上的损失或心灵上的冲击。比如，为了完成城市改造任务，政府与开发商联手，迫使大量内城居民离开居住了几辈子的街道，搬迁到遥远而生活不便的郊区。他们既损失继承数代的土地使用权，又切断了与街坊、城市传统的联系，其精神难免陷入焦虑和孤独状态。

　　再比如，为了扩建这些马路，将马路旁的树木完全砍倒，最典型的例子是中关村到白石桥那条马路，由原来的林阴道变成了光秃秃的大马路。而为了确保马路的平直，一切原有建筑都需要让路。结果，宽阔的道路像一把把利刃，将城市原有的格局横切竖割，让城市迅速地在居民面前变得陌生起来。这样的城市，恐怕也不大宜居。

　　为了显示城市建设的新气象，近年新建的立交桥不断翻新花样，它们确实相当漂亮。但是，由于入口、出口、拐弯缺乏规律，大部分司机到了立交桥前会不知所措。结果，美丽的建筑艺术反而成了制造拥堵的一个因素。这样的城市，对于驾车人来说，是否宜居？

　　宜居城市恐怕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宜者，义也，也即公义，公道。所谓宜居城市，就是要让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每个人都各得其所。尽管他们有贫富、贵贱的差别，但并不会感受到法律和政策的区别对待，也不会遭受到城市中其他群体的蔑视。那么，那些没有北京户口而又常年居住在北京的民众，能否得到其“宜”？在他们眼里，北京是一个不错的谋生之地，但北京可能并不是“宜居”之地，因为在这里，他们没有家的感觉。在城市规划和管理者眼里，他们的存在似乎无益于北京变成现代化、国际化的大都市。于是，从法律上、从政策上、从心态上，他们都被这个城市疏离。如果数百万人处于这种状况，那么，这个城市再美丽、再宏伟、再富裕，也不是一个宜居城市。一个城市应当是居住在其中的每个人的家，让生活于其中的每个人，不管是穷人、富人，是老北京，还是新北京或者是打工妹，都有一种熟悉、亲切、方便、轻松的感觉，这样，她才算宜居城市。

　　人人都希望北京成为一座好城市，这就需要拥有城市规划、建设主导权的政府在国家首都、世界城市、文化名城、宜居城市四目标之间保持平衡。为此，需要政府用公道的法律和政策平等地对待生活在这块地域内的每个人，使涉及城市建设和发展的每项决策及涉及个人权利和利益的讨价还价，在法治的框架下公平地进行。只有这样，每个人才能在北京得其所“宜”。

　　本期专栏作者蓝艺：《凤凰周刊》资深编辑

　　秋风：九鼎公共事务研究所研究员顾则徐：媒体撰稿人连岳：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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