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路

　　陈思炳

　　每当我出差，乘车行驶在那宽阔平直的高速公路上，每当我在家，晚饭后漫步在灯火通明、绿荫掩映的山城街道上，思绪就牵回到昔日老家小路的回忆中。

　　我的老家位居大别山腹地的金寨县，离县城还有五十公里的山沟里，出门就爬山，路只不过是行人从草丛中踩出的一条羊肠小道罢了。

　　行路难，上学亦难，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们那山沟，十几里只有一所小学，到学校要爬四五里山路，小路荆棘丛生，路径时有时无，沿路还有许多乱坟岗，上学要家长陪一段，放学要老师送一程，途中还时遇突然窜出的蛇蝎和野兽的惊吓，慌乱中跑，摔得鼻青脸肿。

　　到六十年代初，我考上了县城的中学。每学期开学，父亲都挑着行李送我，步行四五十公里，爬山路、涉小溪，清晨从家出发，下午太阳快落山才到校。暑假回家，为避开白天赤日炎炎的热气，就选择有月光的夜晚，邀上几个同学，晚上从县城出发，直到第二天日出才到家。

　　行路难，生病请医更难。我的母亲患有多种疾病，母亲每次犯病，父亲都要爬几里山路去请一位老中医来看病。有时医生来得迟了，母亲病痛得从床上滚到地下，我们这些年幼的儿女都急得直哭。最终，母亲还是因一次心脏病突发，抢救不及时，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1974年我从部队探亲回家，公共汽车开到县城，到我家南溪乡政府已修成了公路，没有公共汽车，可以搭乘顺路的货车。公路实际上是条简易的土路，只能通单行车。坑坑洼洼、高高低低，汽车一路颠簸，坐在驾驶室里就像“跳舞”一般，尘土飞扬，五十公里的路竟跑了三个多小时，从车上下来，虽然一身灰尘，可心里还是很高兴，毕竟家乡也有通车的路了。下车又步行几里山路，才回到家，听父亲说：我当兵走后，家乡政府就开始组织民工修路，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住满了民工，乡亲们听说修路都很高兴，都主动腾出最好的房间给民工住，还给他们做饭、送水、洗衣服，修路干得热火朝天，不到两年，这条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就修成了。

　　近二十年来，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家乡的公路得到飞速的发展，已建成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公路交通网，县城铺了水泥路，从县城到较大集镇通了柏油路，村与村铺有沙石公路，村民组之间修通了机耕路，如今县城的“面的”、小轿车、中巴等都能通到我们家门口了，坐客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路通了，昔日封锁的山门打开了。食用菌、天麻、灵芝、茶叶、香菇、板栗等山货，一批又一批运出山，山外的各种生产、生活用品一车又一车进山来。一批批山里娃走出山外，开了眼界，学到技术，引来资金，带回本领，建设家乡。如今，每当我回老家，车行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欣赏着路旁农家新颖别致的幢幢新楼，一群群穿红着绿的农家青年骑着自行车、摩托车，开着小三轮、驾着小“面的”飞驰而过；机耕路上农民送肥、收获庄稼都用农用车拉，看不到挑着沉重担子、累得满头大汗的村民了；很多农户的运输车可以从田头一直开到自家的庭院中；村里的小学高年级学生、中学生上学都骑自行车，再用不着担惊受怕爬山路了。

　　甲申伊始，又传喜讯。国家重点投资建设项目———宁西铁路六安段，已于4月份正式通车，途经金寨，咱山里人梦想铁路的愿望也变成了现实。家乡的路啊，越走越宽广！

　　《人民日报》 (2004年11月13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