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尼
我住的房子，是六层老楼，楼板不隔音不隔味。下班回家，闻着楼道里的炒菜香味，听着门后的电视声响，脚步不停，吸着香味，就轻飘飘爬到了顶楼。有时鼻子发酸，一阵恍惚，想像门后都是怎样的情景。有时心里发狠，恨不得踹开门，拎出女主妇，鸠占鹊巢，坐享其成。知耻近乎勇，像我这般，算是无耻近乎大勇了。数日前与女友闲翻报纸，耗时琢磨报末求缘部分，但见男的必言是总裁董事，香车豪宅。女的皆为肤白靓丽，端庄贤淑。我和朋友都纳闷，条件都这么好，还登什么劳什子征婚广告？岂不要活活逼着我等一穷二白的大龄青年做一辈子孤家寡人？虽然报端的个人资料让人将信将疑，但总觉得机不可失，应该按图索骥，两人分头电话联系可行之人，后又因工程浩大，电话费吃紧，遂作罢。
其实此时她已有男友，不想步上红地毯的是她。他乡还有旧爱一个，久难割舍。每年两度相会，两人如漆似胶，但都不越雷池一步。然那男子苦于一纸卖身合同，无法抽身来京，终使我友觉得身处中间，左右为难。其实主要是有愧于现男友。一张牡丹卡，24小时热水般关怀，数年如一日，实在让她找不出理由拒绝。又及，单飞的感觉必定苦多于乐，老家的相好又不知何时来京，再香浓的咖啡，怕是冷了也就索然无味了。
晚上一起去吃pizza，路上她说，昨夜一梦，有瑕疵鞋子一双，爱人极力劝她丢掉，可周围人都言不可弃，于是她修理润色，终究未弃。醒来自叹爱情原来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只是不知梦中的瑕疵鞋子是现实中的哪个。是的，这是我们挂了标签印了蓝戳的标志性生活，渴望，挣扎，顺从。已知婚姻不过是套了另一副笼头，却宁愿横了心，籍入世而出世。某日搭乘老板的车回家，他问，你多大。俱实告之，他大惊，还是小丫头，卖什么老，我还没犯愁呢。其实他也刚过而立之年而已。事业初成，踌躇满志，属于那种叼着银勺子出生的好孩子，半辈子怎一个顺字了得，和我等俗人自是不能同日而语。我自问到了三十岁充其量也就是混个灰领，心情于是变糟，一路套话下来，老板和我都觉无趣。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徒有好胜的心思，却无百般讨好营生的伎俩。现世太苦，人心难测，及时行乐虽妙，终敌不过时间的消耗，早晚被磨老了心情。不如寻个貌合神似的人，且扶持着走一程保险。
《江南时报》 (2004年11月13日 第十四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