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魂

　　张宇航

　　一群鸽子在黄花岗上空翱翔，象征着自由，也象征着浩然正气。

　　或许，它们是长眠于此的辛亥革命英烈的化身。因为那屹立于纪功坊献石金字塔顶端的自由女神，那墓碑亭上方的警钟，都与它们遥相呼应，静静地凝结和生动地演绎着一段悲壮的历史风云。“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位于广州市东山区先烈路的黄花岗公园，曾以“黄花浩气”之风骨，入选羊城新八景。许多辛亥革命期间英勇捐躯的壮士，慷慨就义告别人世后，由活着的革命党人将他们集合到黄花岗，使这片原本平淡无奇的土地，变得永垂青史，受万人所景仰。

　　到这里来，人们会回忆起1911年的“3·29”，革命党人黄兴带领160多名选锋队员，举行反清武装起义，攻打清政府两广总督署的惨烈情景。在一昼夜激战中，选锋队以100余人壮烈牺牲的代价，敲响了清王朝的丧钟。5个月后，“10·10”武昌起义终于彻底推翻封建专制统治。武昌起义的胜利果实，饱含了广州起义死难烈士的热血与忠诚。

　　到这里来，人们会了解到当年死难烈士陈尸街头的时候，同盟会会员潘达微“哭不能声”、“强含酸泪”，以记者的公开身份，冒着杀头的风险四处奔走，发动广仁善堂捐出原本称作红花岗的这块义地，作为集中安葬烈士遗体的地方，还亲自操办制作棺木、入殓、下葬事宜。此地易名为黄花岗，也是因为潘达微先生酷爱黄菊，认为菊花才能代表烈士的铮铮风骨。如今黄花岗上遍地黄花分外香，成全了潘先生的夙愿。在中华民族历史上，黄色一直代表神圣、代表大地，英烈们长眠于此，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绘就了今天庄严肃穆的景观。潘达微先生逝世后，也安息在辛亥革命烈士的墓旁。

　　到这里来，人们可以仰视烈士们的芳名，仿佛几十年前在广州街头为正义和自由浴血奋战的英雄，又栩栩如生地展现在面前。他们中间有来自各地的革命党，也有从国外赶回来参加起义的华侨志士。起义失败后，潘达微先生等人收集到并运往黄花岗安葬的烈士遗体仅72具，这里也就称作辛亥革命72烈士墓。但经过核查，当年参加起义并已牺牲的革命党人有名有姓的共为86人，为了一并纪念这些英雄，便把他们的名字和籍贯全都刻作碑文。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恰似一丛丛在骄阳下怒放的黄菊，正气浩荡，蔚为大观。伫立于此，当年激战的场面仿佛浮现眼前：

　　方声洞在参战前，已写下掷地有声的文字：“事败则中国不免于亡，四万万人皆死，不特儿一人；如事成，则四万万人皆生，儿虽死亦乐也。”他所寄寓的，是愿以自己一人死而换中国四万万人生的远志。

　　李雁南在战斗中身中数弹，仍跃身而起，面对清兵行刑的枪口，面不改色地要求“请用枪从口击下”！张口饮弹，其壮举惊天动地泣鬼神，真个是视死如归。

　　年仅十八九岁的南洋华侨余东雄、郭继枚，“3·29”前主动请缨回国参战。余东雄瞒着母亲，郭继枚与新婚妻子诀别，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万一失败，虽战剩我继枚、东雄二人，或受千枪百剑，手无寸铁，犹夺臂杀敌，死而后已”。黄花岗72烈士中，他们年纪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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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个烈士在战斗中的献身是不悲壮的。有的英勇善战，抗敌一昼夜最后阵亡；有的毙敌数人，孤军奋战，直至弹尽；更有31人负伤被俘，在敌人面前坚贞不屈，大义凛然，笑对死亡。其中来自四川内江的喻培伦，年仅25岁，起义时胸前挂上一筐炸弹，英勇地打退了敌人数次进攻，负伤后慷慨就义。为了表彰他的杰出表现，南京政府后来追赠他为大将军；黄花岗上，专门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睹物思人，长歌当哭。广州起义10年后，中国民主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事略》作序：“然是役也，碧血横飞，浩气四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全国久蛰之人心，乃大兴奋。怨愤所积，如怒涛排壑，不可遏抑，不半载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则斯役之价值，直可惊天地、泣鬼神，与武昌革命之役并寿。”孙中山先生还亲笔为之题写了“浩气长存”4个大字。

　　其实人不可永生，但是精神可以。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可以作为典范的英雄，每个时代也可以造就出千千万万个英雄。他们为人民谋，为国家计，人民就有理由记住他们，一代传一代。推动着历史不断前行，走向光明。

　　正因为如此，黄花岗上不独是72烈士值得缅怀，还有在辛亥革命、护法运动、粤军援闽期间，先他们或后他们而为民族献身的革命党、志士仁人：

　　邓仲元，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同盟会、辛亥革命并支持北伐，历任中华革命军东江总司令、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不幸于1922年3月21日在广州被陈炯明部属暗杀。孙中山先生追赠其为陆军上将。

　　杨逸仙，中国空军之父，孙中山大元帅府航空局局长。1923年随孙中山出师讨伐陈炯明期间，改装水雷以作空军炸弹，因水雷突然爆炸，与海军鱼雷局长谢铁良、长洲要塞司令苏从山一起以身殉职。孙中山追赠其为陆军中将。

　　史坚如，被孙中山称为“为共和殉难之第二健将”。加入孙中山创建的兴中会后，于1900年10月挖地道谋炸两广总督德寿，被捕而英勇就义。

　　冯如、范鸿泰、王昌、雷荫棠、梁国一、金国治……每座墓碑上，都记载着一段叱咤风云的史实，足以令参观者仰止和心灵震撼。而这些“3·29”前后献身的英雄，又多数是由孙中山先生亲自批准安息于此。他们的加入，更增添了黄花岗的肃穆与庄严，使这里的历史厚重感更为强烈。不独黄花岗，从东山区的先烈南路往先烈中、先烈东路，两旁还分布着大革命时期的广州起义烈士陵园、邓荫楠将军墓、朱执信先生墓、张民达先生墓、华侨五烈士墓、十九路军坟场，与黄花岗互相映照，无声地昭示着一幅幅前仆后继捍卫民族利益和尊严的壮丽画卷。

　　……那群鸽子飞去又飞回，仿佛是在向英烈们久久地致敬，仿佛是在寻觅黄花岗奏乐台上曾经响彻云霄的乐章，仿佛是在追忆四方池中曾经长流不息的清泉水。我不止一次地到这里来，缅怀英烈、思索人生。其实这应该成为每一个后来者感激前人的必修功课。记得做小学生的时候，年年清明节，总要去为烈士扫墓，幼稚的心灵中留有很清晰的印象，懂得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在我们的身后，许多人已为下一代的幸福安宁，把青春热血融化在黄土地中了。而这些不朽的英魂，又时时鼓舞着我们奋勇前行，完成先烈们未竞的事业。从“3·29”到如今，中国大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黄花岗所处的广州市东山区，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寂寞与荒凉。英烈们一辈子追求的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的美景，正在成为现实。黄花岗，黄花魂，永远是民族之魂，万世不灭，浩气长存！

　　图：

　　长征(国画)王伟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