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枝江市百里洲镇宝月寺村村民吕邦列，是目前中国由“非正式候选人”当选县（市）一级人大代表中的惟一的农民。在竞选本村村委会主任一职时，他以高票当选。当选之前，他向村民承诺的最大一件事是：清查村里前几任的旧账，尔后公开。然而，当他着手这件事时，自己却走上了一条政治上的绝境之路。他以市人大代表的身份写提案要求市里有关部门支持村里的账目公开，但无人理他；他想联名其他人大代表，但无人响应；他自己召集村组干部开会准备查账，会前却被一村民殴打。还有一次，村里公章被人抢走，吕邦列又遭殴打。选民也想支持他，但是，“当地恶人横行，打击报复、敲诈勒索时有发生。老百姓心里亮堂，可拖家带口的，心里怕啊”。于是，“村民们只有默默地看着他走到绝境”。
吕邦列之所以走入今日的“绝境”，窃以为有两种原因。一是他面对的很可能是与宝月寺村前任一齐腐败的、如今还掌握着权力的“共生”者，而且力量不可小觑。吕邦列之前，宝月寺村有位叫张加贵的村民，将前任受贿的村主任拉下了马，而张也被村民选为村主任。张上任后开始查账，还将村民每亩230元的税费减至100元，深受农民拥护。然而，一天深夜张却在自己家里遭人暴打后死亡，而凶手至今未归案。吕邦列也两次遭人殴打。这种情况可谓无法无天，严重侵犯人大代表的人身权利。这样的事政府不但不去管，而且很可能有些官员还暗中叫好，正中下怀。不然，就无法解释政府的“不作为”现象。二是他面对的是一个带有体系性质的官僚主义群。他在四处讨说法的时候，被那些官老爷们像皮球一样无情地踢来踢去，谁也无心管他的“闲事”。故而他无奈而又悲哀地说：“我对政府官员的这种官僚作风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却拿他们毫无办法。”区区一位农民却遇到了这么两个“对手”，他的下场可想而知。然而，这只仅仅是表因。
吕邦列的职务来自于选民，这种权力来源方式天然性的特点是：为村民服务，而且有着产生勤政廉政的巨大内动力。而镇、市头头们的权力来源于任命，这种权力来源方式也有一种天然性：很易于向上负责，而且极易产生官僚和腐败。当这两种来自不同资源的权力各自按照自己的自然属性分别向其“天然性”一面奋力发展时，那么，它们是很难、甚至无法实现“对接”的。“自从我当选以来，镇政府没通知我参加过一次会，很多该我处理的事情都把我撇开”（吕邦列语）；“我们希望邦列这样的人，多一个，好一个，但上面压一个，算一个，少一个”（村民语）。这就是“对接”不上的表现。当一方过于强大时，必将把另一方逼入绝境。这就是这种“对接”博弈下的吕邦列。
这件事还说明两个问题：其一，中国政治民主的进程可谓任务艰巨；其二，那些认为在中国实行民主因为农民素质太低而无法进行的说法，无疑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作者：刘吉同
（来源：公益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