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世龙论中国古代科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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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17日12:46 人民网 |
科学在中国的悲哀(一) 陶世龙 科学在中国,古已有之? 新近在网上看到一篇读《李约瑟文献50年》记,提到:英国科学家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的问世,使人们发现“被爱因斯坦判为不具备科学两大关键要素的中国,连冯友兰都论证为科学不毛之地的中国,却原来在近代以前是个富甲天下、璀璨耀目的科学大国。” 这这种看法在我国早就存在,听起来很舒服,流传也就很广。但在古代中国,其实无科学可言,科学尚不存在,何来科学大国? 我说这话,实在煞风景,一讲出来就有人反对,我国古代的四大发明难道不伟大!还可以举出张衡的地动仪,自流井的盐井。以及孔明灯是航天的嚆矢,爆竹二提脚是火箭的滥觞等等。这些事物,在当时的世界上确实是无与伦比,所以美国首都华盛顿的航空航天博物馆里真的陈列着孔明灯。但遗憾得很,都只能称之为技术,而不能算是科学,技术和科学相关,但并不能等同,严格说来中国古代那些技术,并非以科学为基础,与现代意义的技术也是有差别的,所以有人把那个时代建立的文明称之为工匠文明,以始区别。 下面几个例子,我觉得足以说明。 冶金史专家朱寿康先生领导的一个小组,曾专门用现代的测试手段去研究中国的古剑。他告诉我,1974年在从葬秦始皇的陶俑坑中出土的三把宝剑,是直接埋在地下约五、六米深的土中,地上面的水能够渗入和它们接触,可是经历了两千多年,出土时仍是光亮如新,非常锋利,妇女的辫梢,竟可一挥而断!后来在一次会上,方毅同志也谈道这秦始皇时代的宝剑,他去参观时曾要出试过,真的有这样锋利。而这些秦剑是用铜和锡,还有少量的铅造成,并不是钢剑。 朱寿康他们用测试仪器反复检验,还做了一些模拟试验,最后查知,宝剑不锈的秘密是表面有一层厚度仅十微米的铬;他们还发现,在这些剑中,剑身中锡的含量量高于剑刃,所以刃口锋利,而整体坚韧。这样的剑是怎样造出来的呢?研究的结果是,先浇铸出中间的芯条,再浇铸两边的刃而作成的“复合剑”,要知道这是在两千多年前,是工匠的技术也好,这技术也是了不起的。 宝剑的物质组成清楚了,制作方法也知其大概,何不造它几把?有人试过,但都不成功。因为古代这些奇妙的宝剑,是摸着石头过河,凭个人积累的经验来制造。并不知道炼制宝剑过程中有什么物理化学作用,也没有可以作为规范的工艺流程,造出这一把,下一把就不一定能依样画葫芦地复制,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说,铸剑名家干将和他的妻子莫邪练剑三年不成,最后把头发指甲剪了投进冶炼炉,直至莫邪自己跳进炉中才炼成。而这剑也有了灵气,成为威慑邪恶的神物,留下的记载不少,由此可以看出,技术高则高矣,但与科学风马牛不相及,超自然的神秘倒是不少。没有上升到科学,只能靠在实践中学,师傅带徒弟,一代一代传下去,不知到了那一代,这经验随着师傅进了棺材,就完了。 再如张衡的地动仪,的确值得我们骄傲,西方也无疑问地表示了对张衡的尊崇,但里面有多少科学呢?史书的有关记载只有几行字,有的专家想复制一台,研究多年,造出来并不能报告那里发生了地震,就算是留的资料详备,能够复制出来并真管用,但这也仅是提供了认识地震的一种工具。张衡以后更无人接班,在中国社会中对地震的认识仍是天人感应那一套,在我们四川,便有一个故事,清朝同治年间,在保宁府大堂,一天突然陷落一大块,从地下冒出一座碑,上刻有牛鸣地震四字,据说是诸葛亮留下的预言,大家理解为牛叫起来地就要震,于是禁牛入城,并让农村中养牛的,给所有的牛嘴中加上一小段横木,让它叫不起来.谁知后来来了一位知府姓牛,而知县姓鸣,两人还恰好同时到任,而就在这一天地震了,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牛鸣在此.如此荒诞不经,却是被一本正经地记在《寄蜗残赘》这本书中;许多人是相信这类说法的,所以洪秀全还以地震的发生作为建立“新天朝”的征兆,而1976年唐山地震后,当时的宣传工具还在引用。 还有这指南针,是中国人发明的,但用来做正经事,恐怕没有看风水用的多。到头来航海或做地形地质测量用的罗盘,在早还得买西方制造的。中国传统的罗盘是圆形,磁针周围加上了些天干地支这类似乎是神秘的东西,对做地质工作无用,但现在听说比地质罗盘值钱了,因为信风水的人还是很多,包括有些单位的领导也信,盖房子请风水先生去看风水,收入比干地质强。赛先生潦倒如此,能不悲哀! 一个时期出现的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的宣传,实际上是不懂得科学的价值而停留在工匠文明的自我陶醉。在那时的许多影视和文艺作品中,科学家是最蠢的,不仅无用,还在那里碍事。 技术的高超不等于科学的存在。没得说的了。但仍有人会说,像朱熹对化石的认识,沈括对河北平原是河流带去的泥沙淤积而成,徐霞客对喀斯特地貌的观察,难道不是科学吗?十多年前,就遇到过这样的质问。 这些古人的认识都是很卓越的,但几句话就等于建立了这门科学吗?显然不是。就是李时珍有了大部头的《本草纲目》,里面有许多可用的材料,但也不能忽略其中还有生吃狐之五脏及肠肚可治狐魅,如以之作羹霍,可治大人见鬼之类的东西。如果说张衡、朱熹、沈括、徐霞客这些古圣先贤思想中闪耀出来的科学的火花值得我们自豪,而这些火花为什么没有在中国燃烧起来,自然科学的任何一门学科也不是在中国建立起来的,倒是更值得我们深思。??? 我们四川有个著名的经学家廖季平(1853—1932年),在他的《地学问答》(1915年,请注意这不是科学意义的地理学,而是讲堪舆即风水的中国传统“地学”竺可桢、丁文江翁文灏、李四光等引进作为自然科学的地学把它取代,可是现在有些人还真想去认祖归宗呢)中就发表过这样的高论“泰山从海底过脉,当从闰美洲而来,美在昆仑之西,应属少昊,从西潜行到东,中土江河夹其左右,东西合并,乃笃生至圣。”用以说明出生在“少昊之墟”即曲阜的孔子,成为圣人是得天地之灵秀:中国的风水术竟和现代的地质学也结合起来了。 然而稍微有点地质知识,就知道这是在信口开河,但这位老先生是正儿八经的,他是按风水术中的龙脉去认识。 而现在竟有置人类共有的先进文化不顾。而以产生的地域为区分,强调未来为西方文化落后了,东方文化将取而代之,于是不知是些什么货色的金人玉符,秘笈宝典,纷纷从箱底翻了出来,打着宏扬民族文化的旗号,同时不忘穿上科学的袍服,你方唱罢我登场;孔夫子也不屑一顾的怪力乱神,竟成了超科学或另类科学,并得到为数可观的精神俘虏;其心不可测,还不如廖老先生有几分书呆子的真诚,另一方面,渲染科学带来的负面影响,反对科学主义的声音也在吠声吠影,成为世纪之交的中国的奇观。这种现象,恰恰证明中国古代没有科学,的确是看看他的现在,就可以了解他的过去。 我以为,还是爱因斯坦在1953年致斯威策(J.E.Switzer)的信中说的对:“西方科学的发展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那就是:希腊哲学家发明形式逻辑体系(在欧几里得几何学中)以及通过系统的实验发现有可能找出因果关系(在文艺复兴时期)。在我看来,中国的贤哲没有走上这两步,那是不用惊奇的,令人惊奇的倒是这些发现(在中国)全都做出来了。”(爱因斯坦文集,中文本,商务印书馆,页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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