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一个下岗足记的日记

　　做“超中超体育商店”。虽然日子比不上从前，坐骑也从奥迪换成了奥拓，但那好歹也叫四个轮的。不过我现在也不差，每天骑的都是三个轮的。热情之余，吴其人不忘向我推销他的商品，还说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给我打个5折。一时冲动，掏出200元钱买了双耐克回家。不料当天晚上，鞋帮就与鞋面说了拜拜，还是假货，郁闷。

　　卖。这可真是一条路子，干脆2008年奥运会也这么整吧。就有一个问题，去的机票钱谁给出？”老庄抛下一句话掉头就走：“我就不信你这辈子不碰足球了。”

　　我呆呆地踩着三轮车回家，路上险些翻进沟里。回到家里，我走进卧室，颓然地躺在床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因为我想起来，老庄吃了两个包子没给钱。

　　2005年11月

　　17日

　　我是一个记者，一个足球记者，一个采访中国足球的记者。

　　不过，那只是我以前的一个职业。如今，我的苹果牌笔记本电脑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就好像不饮血的宝刀甚至比不上一把破菜刀，没有用武之地的电脑甚至不如一个简陋的计算器，就算再好的电脑也一样。没错，一年前的今天，我下岗了。

　　2004年的中国足坛是一个多事之秋，到处都有动乱、都有麻烦，所谓的“玉黄临太岁”也不过如此。有动乱的地方就一定有素材，有素材的地方就一定有我的作品。我的职业是足记，就是指点足球，激扬文字。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11月17日戛然而止，那真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就算很多年过去了我一样不会忘记。不用埋怨马来西亚兄弟不争气，10个打11个人家也不容易啊。至于后来听说马来西亚的油价降了不少，那大抵也没什么相干的吧！那天晚上我喝得大醉，第二天一早我就离开了足球圈子。离开的不单我一个，球员、裁判、教练，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因为中国足球已经没有圈子了。

　　唉！忍不住又要缅怀往事了，这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现在，我的职业只是一个卖包子的小贩。莫谈球事！莫谈球事！

　　2005年11月

　　18日

　　卖包子也有卖包子的好处，以前当足记时，球队可以罢赛，球员可以罢训，咱们足记却不能罢写，还得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报导。今天，总算可以来个罢卖，其实前两天就想去天河体育场缅怀缅怀，不过生意太好才拖到今天。现在的天河体育场已经改成了儿童娱乐城，草坪上踢球的全是自由自在的小孩，他们全然不知一年前这里发生的闹剧与悲剧。看了半天，感慨良多，原来没有了出线足球，这里也可以是桃花源一样的去处。

　　10元钱买个哨子，吹不响；20元买块电子表，1分钟走64秒。又想起以前花300大洋买黄牛党的球票，也是假的。触景“伤”情，十分不爽，决定走人，哪想到却碰上了一个老熟人吴其人。说起吴其人，那可是大有来头。国家队的主力，地方队的大哥，名声也是响彻一时；出门跟着三五个跟班，奥迪车在市里更是畅通无阻。总之两个字：够腕。腕儿够大了，脾气也就更大了。想要采访，那就是一个字：难。

　　不过现在吴其人见到我好不热情，又是握手又是递烟。原来吴其人下岗之后仗着有些积蓄开起了体育用品店，名字叫

　　2005年11月

　　19日

　　这几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在梦中我梦见一个又一个瘪了气的足球。我才猛然想起，原来我已经离开足球很久了。早上起来做包子，心里不禁有些安慰，毕竟现在每天碰的也算是圆的。

　　今天生意不好，打算早点收工，哥们老庄却来找我。老庄全名庄独求，原来也在一线队当过教练，为人豪爽，就是有点小毛病，老嚷嚷着“小赌可以怡情”。如今教练干不下了，就改行当了网络写手，没事炮制两篇“xxx堪比罗纳尔多”、“x留洋球员再当球队救世主”之类的耸人听闻的文章。小赌是不行了，转而买买足彩，倒也自得其乐。老庄今天找我倒是有事商量，自从科威特队淘汰中国进入八强赛之后，竟然一发而不可收拾，磕磕碰碰地闯入了德国世界杯决赛圈。这等大事自然需要大肆渲染，怎奈科威特的足球专业媒体过于贫乏，科威特足协情急之下想起了在中国有大批的有经验的剩余劳动力，遂打起了这个主意。

　　老庄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没曾想我却泼了他一头冷水：“去德国世界杯？不错啊。德国老百姓估计也吃腻热狗了，我们捣腾点包子过去卖，生意一定差不了。你不是说科威特队也要去吗？咱们还可以弄点清真包子卖

　　2005年11月

　　20日

　　早上八点，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决定今天再次罢卖。十二点起床洗脸，发现一件事情：以前总觉得自己没口才，采访时词不达意，现在却可以对着自己家里的下水道发表两个小时的演讲。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习惯性地找足球版面，没有。老婆埋怨我偷懒，我说今天状态不好、场地不平、气候不适，她就不唠叨了。

　　我开始和老婆很认真地商量要到德国卖包子的重要决定，既然已经下岗，不如去德国混混也好。老婆没有听我的宏伟蓝图，赶着去买菜做饭，令我很没有面子。中午儿子回家吃饭，说起上午教育局长来学校视察讲话，好不威风。一问，原来也认识，就是前足协官员贾士多。贾士多，人如其名，就是事多。想当初在足协之际，此君东搞一个制度，西搞一个政策，搞着搞着就把中国足球搞没了。这回来了教育局，不会把学校也给搞没吧，我不禁替儿子担忧起来。谁知道儿子还特崇拜地跟我说：“贾士多讲话真有水平，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我当场给了儿子一耳光，结果只有儿子吃上了午饭。

　　为了能吃上晚饭，我做了深刻的检讨，并保证以后不再偷懒，终于争取到了吃晚饭的权利。我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常备两个包子，下次也许用得着呢。(据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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