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职称

　　按《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职称是：职务的名称。显然，这种解释与现实情况有差别——职称和职务是两回事，虽然二者可能有交叉，但有职称的人不一定有职务，有职务的人不一定有职称。常见的登记表中常把两者分开，主任记者、主任医师并不就是主任，它代表的是专业技术水平，而不是职务权利。在专业技术部门，职务毕竟有限，而职称一般却往往多于职务。在人们眼里，职务无论大小，总是一种官职，哪怕是个小小的科长；而有职称的技术人员只能是干活的专业人员，至于既有一定职务又有相应职称的，则另当别论。

　　高校的职称，就教师系列而言，分为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四级，由低向高，呈宝塔形，一般情况是：越往上越难，越往上越少。其实，几乎全国所有系列的职称都是参照于此，分为初级、中级、副高级、正高级四种。

　　二十几年前，不才在大学读书，系里的教授屈指可数，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仅在学术界出人头地，名望人品资历也都堪称翘楚。那时的大学教授，在学生眼里是高不可攀的。而现今，有“教授满街走”之说。

　　如今的职称评定有时甚至成了一种论资排辈的安慰，一种福利。你工作到了一定年头，又没有升迁的希望，只好在职称上找齐。职称的高低总是与参评者的岁数相关，从初级到高级，每一档都有任职时间的要求，到了一定的年头，水平高低倒在其次，业务积累相对要多，按不成文的规定，单位重点考虑的是那些年岁较大的同志。由此，甚至生发出一个专有的名词——“评退”，即评上高级职称，不到一年就会退休，其名额可以空下来供单位来年使用。

　　职称无形中把人分成了四个等级，这是在官场之外，社会体制为知识分子另外安排的一条奋斗之路。就像钱钟书说的，如同“拴在驴鼻子前面的棒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有知识有文化，混不了仕途，尚有职称可熬。

　　职称之所以让一些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说到底，还是关系到一个人的名和利。它成了官场等级的一种变异，一定的职称与一定的身份地位、福利待遇成龙配套，工资、奖金、住房、医疗……以及名分带来的种种好处。这才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关键。

　　与利相比，名的诱惑作用似乎更大。倒不是知识分子重名轻利，而是利轻不足重也。在知识分子圈子里，到了一定年龄，没有相应的职称是件很没面子的事。主要原因倒不在于长多少工资，如果单从经济利益来考虑，职称所带来的收入远远不如多上两节课、多兼一份差来得潇洒。关键是脸面问题。相对而言，到了一定年龄，资历水平差不多的同事朋友都有了相应的职称，而你还在原地踏步，似乎说明你这人有一定问题。不是不务正业，就是人际关系搞得很紧张。不是说业务水平不重要，在课时科研积累相差无多的情况下，你的人品、人际关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职称评的是什么？是专业技术水平，是学术贡献的大小。后者不好衡量，姑且不论。前者的重要指标是论文论著，它的数量、级别、影响等等。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我们有那么多的刊物版面为专业人员提供阵地吗？假设某个专业领域全国有一万个人评定职称，而相应的专业期刊不足十家，这就意味着有相当数量作者的论文就是等到猴年马月也轮不上发表。于是，“狼多肉少”，邪门就来了。花钱买版面，自费买书号，变着法出书发论文，风行于世。更下作一点的，硬件不够想法凑，甚至干出了抄袭剽窃的勾当。似乎只要交纳相应的版面费书号费，凑足足够的嫁妆，再丑的姑娘也不愁找不到婆家，如果一毛不拔又死眉塌眼，除非你是天生丽质风情万种，否则只能是熬成徐娘半老还待字闺中。

　　既然职称是人评出来的，人为的因素就在所难免。你的研究成果在某个领域、某个问题上也许是最独特、最尖端的，有些评委很可能不知底里，却要在那里说三道四、品头论足，决定你的命运。如果此时再掺杂一些个人因素，职称评定很难保证公平公正。都在一个锅里混饭吃，马勺难免有碰锅沿的时候，如果有一个或几个“锅沿”熬成主宰你命运的评委，即使你那硬件很硬，而软件却像是未钙化的软鸡蛋，评委的票数总也凑不够三分之二，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所以说，职称不光是业绩的体现，也是人际关系的体现。

　　所有的硬件软件一应俱全，职称却还差着关键的一环，这就是指标，单位没有指标，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接下来，还是一个字——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