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黄花”何能疯长江苏

　　本报记者 黄勇

　　瘦长的茎秆，细长的叶子，头顶上开着一串串犹如蝎子尾巴一样的金黄色小花，看起来是那样娇艳欲滴，细细一闻，还有一股清香……这种外形美丽却隐藏着歹毒禀性的植物，正是遭到紧急“通缉”的“植物杀手”———加拿大一枝黄花。

　　本报去年报道过的这种“霸王花”，今年以来正借着花期在江苏苏南城乡大面积蔓延。苏州古城内最近竟然也出现了成片的“一枝黄花”。专家称，该物种会抑制其他植物生长，破坏本地生态系统。

　　近年，外来物种在江苏已形成大面积侵害，而同时却是各地相关部门在物种监管和防治等方面职能缺失的尴尬。

　　A篇　已有多种外来生物入侵

　　“霸王花”潜入苏州城区

　　江苏省农林厅的专家介绍说，“加拿大一枝黄花”原产北美，高2至3米，叶子长12至30厘米，最早于1935年作为观赏植物引进，以庭园花卉形式栽培于苏南各市、上海一带，后逸生野外。20世纪80年代扩散蔓延成河滩、路边的荒地、农田边甚至绿化地带的杂草。虽说“一枝黄花”不能直接在农田或者水田里存活，但是通常情况下，“一枝黄花”一棵独立的植株可以形成两万多粒种子，并且根部发达，连接成片，极易和其他作物争光、争肥，形成强大的生长优势，从而把其他植物排挤出同一生长地区，对绿化灌木，乃至棉花、玉米、大豆等农作物产生严重影响，并改变道路、宅旁、荒地的景观。两年之前，苏州发现的还是零星生长在公路边、农田边的小片“一枝黄花”，但今年已经泛滥至苏州古城内。资料显示，“一枝黄花”的入侵已使上海市近20年30多种土著物种消亡，它在破坏生物多样性的同时，还不定期蚕食棉花、玉米、大豆等旱地农作物等。

　　苏州最早出现“一枝黄花”先是在太仓，大片“一枝黄花”出现在公路边、耕地旁，其所到之处，吞噬土地，赶走植被。有关统计资料显示，太仓区内目前发现的“一枝黄花”面积达5500亩，占该市耕地面积1.22％，殃及太仓70％的村镇。公路、沟渠、河道两旁，每平方米就有30株“一枝黄花”。随后，苏南的江阴、张家港常熟等地农田里、公路边，甚至是苏州古城内，也都暴发了“一枝黄花”，其面积至少已达1万多亩。据苏州太仓的农民反映，他们那儿许多空地上都生长着这种开黄花的植物，有些地方茂密如森林，人根本无法进去。

　　“一枝黄花”繁殖地，其他植物百草不生，每治理一次的成本在150至200元/亩左右，即使连续治理多年也难根治。目前，苏南各市已开始调查这种“霸王花”的分布情况，采取措施坚决扑灭。

　　外来生物形成大面积侵害

　　虽然江苏入侵有害生物的发生目前还没有达到大规模或者泛滥成灾的程度，但是，带来的危害和烦恼却已暴露无遗。如前几年水葫芦暴发时，曾经让灵秀的“人间天堂”——苏州的水系大为失色，水花生也曾破坏了苏州的稻田和沟渠。苏州仅吴江、张家港、吴中区等地去年打捞水葫芦就花费了近3000万元。而在南京的中山陵，江苏林业部门即使每年花费成百上千万的巨资根治“松材线虫”——这一危害中山陵苍翠的珍贵松树的生物，效果也并不是很理想。

　　江苏省野生动植物保护站的徐惠强站长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以上的这些物种都是外来入侵物种。生物入侵，指生物通过扩散造成异地经济损失、严重危害生态环境安全的现象。这些外来物种生命力极其旺盛，有的在自然界中甚至少有“天敌”。它们一旦入侵到新的适宜生存区域中，因为新的环境中没有相抗衡或制约的生物，就能发生不可控制的“雪崩式”繁殖，疯狂地掠夺本地生物的营养作为食物，压制或排挤本地物种，甚至引发江苏本地物种灭绝。除此之外，还会导致有害寄生虫和病原体大面积迅猛传播，加快江苏物种多样性和遗传多样性的丧失。

　　“类似‘加拿大一枝黄’的外来入侵物种，江苏还有很多。”徐惠强站长说，在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公布的首批16种入侵外来物种名单中，紫茎泽兰、凤眼莲（水葫芦）、空心莲子草（水花生）、豚草、松材线虫、美国白蚁、牛蛙等7种生物都曾在江苏形成大面积侵害。

　　每年“吞噬”将近1200亿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外来物种缘何能打败本地物种，“反客为主”呢？

　　徐惠强站长介绍，目前，生物入侵分有意和无意两种途径入侵：一是人类有意识地引入用于农林牧渔生产、生态环境改造与恢复、景观美化等目的的物种，如水葫芦、绿化苗木等，但是一些物种竟逐渐演变为入侵物种；二是无意识地随着贸易、运输、旅游等活动而传入的物种，以及靠自身的扩散传播力或借助于自然力量而传入。不过，引入物种也有造福百姓的，如“四大家鱼”——草鱼、青鱼、鲢鱼、鳙鱼，就都是成功的外来引进物种。

　　全球环保专家均达成一致共识：生物入侵已成为当今世界最棘手的三大环境难题之一。外来物种一旦入侵形成新的栖息地，不仅会导致生态灾害暴发，进而还会威胁到人类健康。我国由于对外来物种入侵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目前，我国各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森林、草地、水域、城市居民区等）都有被入侵：微甘菊正准备吞噬掉内伶仃岛，水葫芦欲困死云南滇池，飞机草要霸占西双版纳，大米草则在毁掉我国的沿海滩涂……

　　与此相印证的是，国家环保总局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历时三年，于今年年初较为全面、系统摸清了全国外来生物的“家底”：截至今年年初，外来入侵物种在我国共有283种，每年对我国农林牧渔业和生态系统、物种资源造成的直接或间接经济损失达1199.8亿元。而上海复旦大学生物多样性科研所日前的一份调查报告也显示，如果各国纵容“生物入侵”，那么全球光是哺乳动物就有一半将灭绝……

　　B篇　毒花蔓延苏南凸显防治真空

　　记者了解到，防治外来物种的最佳时机是刚开始小面积暴发时，但由于缺乏明确的负责或牵头机构，职能分工不清，江苏至今没有全面进行过外来入侵物种侵害情况普查。因此当政府部门关注时往往已是大面积暴发，从而丧失了最佳防治时机。“一枝黄花”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已发现，然而由于各管理部门职能交叉造成目前这种“霸王花”泛滥成灾。

　　职能交叉造成防治空白

　　徐惠强站长表示，外来物种入侵是一个全新的综合课题，涉及林业、农业、环保、卫生、渔业、工商、海关、检验检疫等多个部门，协作难度大。目前我国监管外来生物入境主要靠海关和动植物检验检疫部门把好进口关，这一防治体系对于个人或企业私自引入仍存在漏洞。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对于已进入江苏、并造成侵害的外来物种的防治，各部门职能交叉，竟出现了监管防治空白。如正在苏州地区肆虐的“加拿大一枝黄花”，目前虽由该市植保植检站负责清理，但该站张国彪站长无奈地表示：“现在发现‘一枝黄花’的地点基本上都在无人管理的地方，治理需要多个部门的配合。但目前，至少苏州市区还没有形成合理的部门分工。“一枝黄花”分布的地点，比如高速公路的两侧，农林部门是无法管辖的，需要高速公路管理处的介入；卖给开发商的未开发的地皮，目前无人清理，开发区厂房外的荒地，为工厂所有，这些所属于个体的地面，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我们要求所属地管理，在谁的地面上谁负责。”为此，苏州市农林局、环境保护局共同拟定了一份《苏州市外来入侵生物灭毒除害行动意见》，意见指出，苏州市应成立由农业、环保、植保、生物等专家组成的外来入侵生物灭毒除害行动指导小组，制定外来入侵生物综合防治计划和详细实施方案，力争使林边、路边、河湖边和耕地等重点区域外来入侵生物的铲除率达60％以上。同时要把成熟、实用的技术送到农民手中，发动全社会来共同阻击入侵有害生物。

　　筹建联席会议形成统一监管

　　“当务之急，我国应尽快建立《生物安全法》，对外来物种风险评估、预警、引进、控制、生态恢复、赔偿责任等作出明确规定是当前的重要任务。成立跨部门的外来入侵物种风险评估部门，各政府部门、企业和个人在引进外来物种时，由该部门对物种侵害程度进行鉴定。”国家环保总局南环所自然保护与生物多样性研究室的徐海根研究员说，“我国现有法规没有系统地提出如何防范外来生物入侵。而美国三年前就已发布生物入侵‘总统令’，还专门下设入侵物种委员会制订具体法规。毕竟，保护生物多样性就是保护人类自己啊。”

　　江苏省政府相关负责人则告诉记者，目前江苏省正在筹建“全省生物物种资源保护和管理部门联席会议制度”。该联席会议由江苏省环保厅牵头，江苏省发展改革委、教育厅、科技厅、财政厅、农林厅、外经贸厅、海洋渔业局、质监局、食品药品监管局、中医药局、林业局、南京海关、江苏检验检疫局等有关部门参加。江苏省政府试图通过定期召开联席会议，形成统一监管、分工负责的机制。该省环保厅拟于明年对全省生物物种资源展开彻底调查，摸清江苏全省外来入侵生物的“家底”：争取用两年时间，基本查清全省栽培植物、家畜家禽种质资源和水生生物、观赏植物、药用植物等物种资源状况。在完成这次调查任务的基础上，适时组织对所有物种资源进行调查。教育等部门还设想在中小学课程中加入防止外来物种侵害等知识，开展形式多样的宣传教育活动，引导全社会逐步树立生物物种资源保护意识。

　　“我们期待更多的同行者。”生物多样性研究专家还建议，抵御外来入侵生物，科研必须走在前面。据悉，美国成立专门的委员会专门对外来生物进行危害风险评估，每个州还有专门机构调查“本地不欢迎的生物名录”。我国这方面才刚刚起步。有科研做先锋，才能有效建起应对“生物入侵”的预警体系，及时提供对策。

　　旅客出入境要提高防范意识

　　江苏省政府同时提出要求，全省各地都要建立相应的联席会议制度，组织实施保护规划，落实相关管理措施。要切实加强对生物物种资源保护和管理工作的领导，建立健全规章制度，规范生物物种保护、收集、研究、开发、贸易、交换、进出口、出入境等活动。

　　作为外来生物的“把关人”，江苏省检验检疫局和南京市海关有关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均表达了同一个意思：随着江苏对外交流的增多，疫情传入的可能性会有所上升，作为政府职能部门，他们将继续严守国门、恪尽职守，同时也请百姓们要自觉增强防范意识，比如出入境莫带水果、到正规渠道购买进口农产品等等。据介绍，国家禁止旅客携带入境物品为：人血及其制品；水果、辣椒、茄子、西红柿；动物尸体及其标本；土壤；动植物病原体、害虫及其他有害生物；活动物（伴侣犬、猫除外）及动物精液、受精卵、胚胎等遗传物质；蛋、皮张、鬃毛类、蹄骨角类、油脂类、动物肉类（含脏器类）及其制品，鲜奶、奶酪、黄油、奶油、乳清粉，蚕蛹、蚕卵，动物血液及其制品，水生动物产品；转基因生物材料；废旧服装。

　　然而由于目前检验检疫部门多是采取抽检的办法、加上人力资源不够充足等各种问题，导致某些外来生物如“漏网之鱼”一样，随着一些旅客进入江苏省。

　　开发海洋经济得防“入侵者”

　　除了正常的旅客出入境，需防范携带外来生物之外。江苏还需防范远洋船舶不自觉的带入来自境外的入侵外来生物。

　　据江苏省海事学院的赵教授介绍，远洋船舶空载离岸时，必须灌注一定量的海水，以稳定船舶。这被称作压载水。船舶装载时空出吨位，就得将压载水排入到岸国的海域中。这一灌一排中，每天会有1万多种生物随压载水迁徙世界各地。据统计，现在全世界每年大约转运100亿吨压载水，已被确认约有500种生物物种是由船舶压载水传播入侵的。虽然我国目前尚未得到有关压载水与港口污染和生物入侵有直接联系的报告，但近年来我国海域赤潮频次增多、面积扩大，不排斥与压载水排量增加有关。

　　“江苏正在大力开发海洋经济，解决‘压载水难题’，以防范‘入侵者’尤为重要。”赵教授建议，尽快展开水域生态调查，定期定点监控上海水域水质变化和生物群落变化；对照国际公约的标准，建立和完善适合我国国情和江苏地区情况的立法，依法治理压载水污染；积极鼓励展开处理船舶压载水处理方法的研究，找出耗能少、价格低的有效处理方法。据悉，“压载水难题”可能引发的海域污染和生物入侵，已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记者了解到，我国有关压载水的危险性评估和生物调查目前已经起步。

　　本地珍贵稀有物种更需保护

　　不光是抵御外来入侵生物，江苏还要保护本地的珍贵稀有物种和遗传资源，保护本地的生物多样性和遗传多样性。江苏省政府办公厅日前下发《关于加强生物物种资源保护和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全省各地、各有关部门要分别编制本地区和相关领域的保护利用规划，并将其纳入省和地方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计划，认真组织实施。同时，要加强野生动植物物种资源及其原生境、栽培植物野生近缘种、家畜家禽近缘种的就地保护和生物物种资源收集保存库（圃）、植物园、动物园、野生动物园、种源繁育中心（基地）建设，做好生物物种资源迁地保护和保存；建设一批离体保护设施和生物物种资源基因核心库，加强动物基因、细胞、组织及器官的保存和特异优质基因的保护。为了保证以上各项工作的正常开展，省政府还要求各级财政要按规定列入财政预算，建立稳定的投入机制，不断加大投入力度。

　　针对江苏本地的珍贵稀有物种和遗传资源丧失和流失的突出问题，江苏省政府则要求各相关部门结合查处典型案件，深入开展警示教育，增强广大干部群众的责任意识、忧患意识和法制观念，形成自觉保护生物物种资源和生物多样性的良好社会氛围。

　　另据了解，为了实现全省环境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江苏正在积极建设生态省，目前已编制完成了旨在改善江苏生态环境现状的首部生态功能区划，该区划将全省分为三大生态区。南京除六合区北部以外，全市11个市辖区均被列入“南京都市生态景观及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功能区，以进一步明确保护南京植物、动物的多样性。

　　保护本地生态安全，抵御外来生物入侵，江苏任重而道远。

　　《江南时报》 (2004年11月21日 第三版)